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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燈下話余驚共消長夜 案中藏秘計(jì)對質(zhì)公庭

滿江紅 作者:張恨水


燈下話余驚共消長夜案中藏秘計(jì)對質(zhì)公庭

原來這個(gè)婦人,不是孫氏,卻是小香的母親劉氏。她一腳踏進(jìn)來,看到屋子里這些人,也是一怔。他們還沒有回家,究竟女兒作了什么事,要他們?nèi)绱俗非竽兀刻抑σ娛撬齺砹?,倒放了心,便道:“你老人家是來找小香的吧?”劉氏道:“這樣夜深,她還沒有回去,偏是這位柏先生又有事要找她。李老板,你知道她到那里去了嗎?”桃枝道:“她在六朝居比我先走,我那里知道?”劉氏道:“她平常晚上出去,總要告訴我是到什么地方去的。這一回,她不作聲就溜走了,怪不怪?”桃枝聽了這話,眼望著柏正修三人微微一笑。劉氏道:“季老板,你知道我小香究竟惹下了什么禍?zhǔn)聠幔吭趺窗叵壬肪克肪康煤軈柡δ??”桃枝道:“其?shí)是不相千的事與今天請你老人家不要問,過兩天你自然明白了?!眲⑹献猿烈髁艘粫?huì)子,對大家望了一望。柏正修向大家看了一遍,又望著萬有光道:“老萬,我看這事內(nèi)容復(fù)雜得很,今天業(yè)已夜深,不用鬧了,我們回去罷。”萬有光一推門就看到桃枝一臉不高興的樣子,早就想走。現(xiàn)在柏正修自動(dòng)的說走,自是極端的贊成,他首先便站起來了。桃枝笑道:“歌女家里,夜深也不便挽留貴客,我赤了腳還沒穿襪子,恕不送了?!卑卣拮砸仓缓米咧槭∶駞s始終不說什么,跟著走了。

桃枝一直聽到外面有汽車開走之聲,心里才放下了一塊石頭,本來屋子里一男一女,可以放出來了?,F(xiàn)在有小香的母親在這里,將李太湖放出來,自己可擔(dān)任著一分不是。而況李太湖是要面子的人,未必肯出來。因之對劉氏道:“我嬸娘打牌去了,她倒鎖了門出去……”說著,聲音故意還大些,未到內(nèi)屋門邊,重重拍了兩下。屋子里的小香,知道柏正修走了,止住了抖,已坐起來。李太湖聽得清楚,知道小香的母親已經(jīng)來了,再三的向小香做手勢,請她不要出去。小香也聽得桃枝在外面說,這屋子是空房,而且又拍了幾下,那意思就是不要人出去了,只得呆呆坐著。太湖睡在床上,卻死也不肯起來。只聽得劉氏在那邊問道:“看柏先生那神氣,好象是說,小香拿了他的什么走了,幾乎連我都放不過,李老板知道是什么意思嗎?”桃枝道:“大概總是這一類的事情。但是你暫時(shí)可以不問,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我都可以和你支開去。現(xiàn)在夜深了,你可以回去了?!眲⑹系溃骸澳銒鹉锊辉诩遥液湍阕靼?,陪你睡一晚罷。”桃枝笑道:“那倒是很好。但是小香回去了,打不開房門來怎么辦呢?”劉氏道:“不要緊!我的鑰匙交在鄰居那里,她可以拿去開門的?!碧抑πΦ溃骸安徊思彝禆|西嗎?”劉氏道:“有什么給人偷?無非是些破破爛爛罷了?!碧抑σ宦?,這可急了,若是把他兩人關(guān)在這里一夜,那是一個(gè)大笑話。自己心里這樣躊躇著,表面上還是怕劉氏看破,依然裝出笑容來道:“對不住,我是喜歡一個(gè)人睡的?!眲⑹闲Φ溃骸拔以缰滥闶遣辉敢馕彝淮驳模艺野谚€匙來,打開門,我到你嬸娘屋子里去睡罷?!碧抑Φ溃骸坝需€匙我不會(huì)早打開門,去滅了燈嗎?你真有這好意思陪我睡,你就撞開門進(jìn)去罷。”劉氏心想,那個(gè)歌女,也不免有她自己的秘密,既是她不肯讓我進(jìn)去,我又何必為難?便道:“我和你說得玩的,我坐在這里等一會(huì)子罷。我剛才來的時(shí)侯,有一名警察跟在我后面,好象是很注意我,我再坐一會(huì)子,等他走了再回去。免得在路上受他的盤問。”桃枝道:“什么!有警察跟住你?”劉氏道:“可不是嗎,我倒吃了一驚,我成為一個(gè)賊了?!碧抑Φ溃骸澳且搽y怪,夜半更深,這些人來來去去,也難怪警察注意了?!眲⑹媳緛碛行┠懬?,經(jīng)桃枝這樣一說,她更是不敢出去。坐著又談了一會(huì),直等著時(shí)鐘敲過兩下響,劉氏道:“我來了這樣久,大概是警察不會(huì)等的了,我走罷?!碧抑Φ溃骸拔乙沧屇銈兗m纏得可以了,我也不必假客氣,說什么再坐了?!边@句話,分明是催劉氏走,劉氏不好意思再坐,就起身出門去了。

這個(gè)時(shí)候,旅館自然是關(guān)上了大門。劉氏出去,將各重門開著一路響。桃枝等門關(guān)著響了,然后才笑道:“隔壁屋子里二位,現(xiàn)在可以大膽出來了。”李太湖就首先搶著開了門走出來,手上捏了一塊手絹,還不住的揩汗。笑道:“今天晚上,這是一臺(tái)什么戲?真合了那句俗話,煩惱皆因強(qiáng)出頭了?!碧抑Φ溃骸艾F(xiàn)在你要回去,我也不讓你走了。你想,這時(shí)候一個(gè)年少的男子,由我屋子里走出去,門口的警察抓著了你,他能甘休嗎?”太湖道:“不能回去怎樣辦?你太吃虧了?!毙∠憬又溃骸澳氵€說笑話,我嚇掉了魂。”她一面說著,一面用一手不住的去撫著頭發(fā),斜著靠了床站定。桃枝道:“事到如今,只有啞子吃黃連,苦在肚里了。你還緊鎖兩個(gè)眉頭作什么?李先生呢?屈居在我嬸娘床上一夜,你呢,和我同床共枕?!闭f著,嘻嘻的笑了。小香一只手扶了額頭道:“好姐姐,你給我想點(diǎn)法子罷,這事怎樣了結(jié)呢?”桃枝道:“我說的就是法子。到了明天上午,你大大方方的回家去,就讓李先生一早到夕照寺去一趟,在那里安好了伏筆,說你二人昨晚住在他們那里。只是一層,這事不打官司便罷,若打官司,你要承認(rèn)你們巳經(jīng)結(jié)婚了?!碧茄搅艘宦?,伸手搔著頭發(fā)。桃枝道:“覺得這話奇怪嗎?”太湖笑道:“剛才這一幕趣劇,本來就是權(quán)從的意思,再要向下說,我可不干。我想秦老板對我自然可以原諒的,但是她令堂,她會(huì)疑心我?!碧抑πΦ溃骸澳悴皇钦f無論有什么犧牲,都在所不計(jì)嗎?”說著話,看看小香的樣子,還有點(diǎn)怒色,淡笑一聲,也就不說了。太湖見桌上擺著有香煙,拿起一根,坐在一邊慢慢的抽。桃枝見小香還呆站著,用手拍拍床道:“怎么樣,你們打算混我一晚不睡嗎?我犯了什么法!”小香用手扶著頭,眼淚要流出來,無精打采的道:“你想,我心里象火燒一樣,睡得著嗎?”于是三人都默然無話可對。大家又坐了一會(huì),還是桃枝先開口道:“大家都不愿睡,我也沒有法子。我抓些瓜子來嗑著,大家解解悶罷”。于是打開櫥抽屜,抓了兩大把瓜子,放在桌上,對太湖招招手道:“吃一點(diǎn)嗎?孤男寡女,同坐一房,有點(diǎn)心猿意馬吧?”說著,哈哈笑起來了。

太湖也覺無聊,手上抓了幾粒瓜子,開著她這房間后面的窗戶,向外看了一看天色。只見上面有星光,下面也有星光。原來這旅館的后方,正靠著秦淮河。夫子廟臨河的房屋,不少窗子外便是水的。這窗子外有一小塊空地,生著一棵矮樹,止有一只無人的小游船,系在那里。太湖看了一看,也沒作聲,依然把窗子關(guān)上。又坐了一會(huì)對桃枝道:“我要出去一下,請你輕輕的和我開了門。”桃枝以為他要方便方便,就指示他向后面去。太湖輕輕的道:“你們睡罷?!碧抑σ矝]留意他這話,依然在屋子里等著。不料等了整二十分鐘,不見他回來。桃枝道:“這奇怪得很,怎么出去如此之久?”于是開著窗子向外一看,那里有人?同時(shí)在窗子外的一只小游船也不見了。桃枝道:“這人很不錯(cuò),他怕我們不睡,偷著撐了船走了。我們不要埋沒他的好意,睡了罷?!庇谑顷P(guān)起了房門,自睡覺了。

二人次日醒來,已是十一點(diǎn)多鐘了。桃枝尋出一件舊衣服,讓小香穿了。先走出旅館,四周看了一看,見并沒有可疑的人,然后叫小香回家去。小香把所有的東西,都很放心的存在桃枝這里,然后垂著頭,趕快的走出旅館來。還沒有走多少路,就聽到身后有一陣很急促的腳步聲,回頭看時(shí),是李太湖來了。小香想起昨晚的事,不免臉上紅了。太湖走向她的身邊,輕輕的道:“秦老板,你放心回去罷。我一早到清涼山去了一趟,把腳步都安好了。你只說昨晚和我到夕照寺去過了一夜,別的一概不知道就行了。甚至乎鬧到法庭去了,你也這樣說?!庇谑前芽诠┒碱A(yù)先告訴了她,小香不好意思說什么,只點(diǎn)點(diǎn)頭。太湖道:“你只管鎮(zhèn)靜些,不要害怕,我送你回去罷?!毙∠阋膊蛔髀暎伤樗偷阶约捍箝T口。小香還不曾進(jìn)大門,劉氏卻和柏正修,同了兩名警察一路走了出來。太湖看到兩名警察情知不妙,也就站了不走,看他如何辦?劉氏先開口道:“小香,你昨晚上那里去了?這個(gè)柏先生找你,有事要和你說?!毙∠懵犃诉@話,如何不心跳?太湖便搶上前道:“昨天晚上的事嗎?這不能怪她,完全是我的錯(cuò)?!卑卣抟娝彩谴┑囊簧砦鞣?,并不象個(gè)下流人。對他望著問道:“是你的錯(cuò),你姓什么?”太湖道:“不錯(cuò),一切責(zé)任我都負(fù)了,和秦老板沒事。”警察道:“既是他承認(rèn)負(fù)責(zé)任,把他一塊兒也帶去罷?!碧溃骸昂芎茫∥覀冞@件事,總也要見見官才好?!闭f著話時(shí),不住的向小香丟著眼色。小香見他挺身而出,料得他是要依計(jì)行事。事已至此,怕也無用,便對警察道:“這沒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們決計(jì)不跑,街上走得難看,讓我坐車到區(qū)罷?!本煲豢炊际切w面的人,于是讓原被告一共四人,一路坐車到區(qū)。區(qū)長略微一問,事關(guān)刑事,便轉(zhuǎn)送到法院去了。

在法院里審過了一堂,小香有竊盜的嫌疑,太湖又有誘奸的嫌疑,免他二人串通口供起見,結(jié)果是羈押起來了。過了五天,偵察已畢,檢察官起訴,法庭傳齊了人證,于是開庭來審這件案子。原告席上是柏正修,被告席上是秦小香、‘李太湖、秦劉氏,證人席上是李桃枝、于水村、萬有光、金老板、高升旅館茶房、垂楊旅社茶房、美化照相館伙友。法官法警各入了席次。法官先傳原告問了姓名,職業(yè),和事實(shí)的經(jīng)過,問:“你何以知道你的東西是小香偷了?”柏正修答:“我約了她十一點(diǎn)鐘到旅館去談話,在十點(diǎn)半鐘,大門口的茶房,看見她進(jìn)了旅館,我床上還有一條女子用的花綢手絹。我想那個(gè)時(shí)候,除了她,不會(huì)有第二個(gè)女子進(jìn)我的房。”問:“丟東西的時(shí)候,你在那里?”答:“我在萬有光房間里。”問:“你回房來什么時(shí)候?”答:“十點(diǎn)五十分。”法官道:“好,你退下。傳證人萬有光?!比f有光由證人席上去出來,站在案前的欄干內(nèi)。問過了姓名職業(yè),問道:“你們那天吃晚飯的時(shí)候,約了秦小香十一點(diǎn)到旅館去談話嗎?”答:“是的。”問:“秦小香去沒有去呢?”答:“我不知道。因?yàn)槭c(diǎn)半至五十分,我在自己房間里?!眴枺骸澳菞l花的綢絹,你能證明是秦小香的嗎?”答:“不能證明?!比f有光退下。傳高升旅館茶房。法官問:“那天,你看見秦小香到旅館去的嗎?”答:“十點(diǎn)三十五分的時(shí)候,看見她去?!眴枺骸按┦裁匆路??”答:“穿綠色的旗夾衫?!狈ü僦钢桓嫦系那匦∠愕溃骸笆遣皇撬砩线@件紫色旗衫?”答:“不是?!狈ü賳枺骸凹僭O(shè)是她到旅館里去了,也許她進(jìn)別人的房間嗎?”答:“也許?!辈璺客?,傳桃枝。問:“小香在茶樓上清唱之后,什么時(shí)候走的?”答:“不曾留意。但是不會(huì)出十一點(diǎn)鐘,因?yàn)槭稽c(diǎn)鐘以后,我也走了,她走在我前?!眴枺骸靶∠愫桶卣薜母星槿绾??”桃枝答:“推事明鑒,一個(gè)歌女和一個(gè)茶客往來,感情這兩個(gè)字,還用得問嗎?”法官聽了這話,微微一笑。問:“小香為人,品行怎樣?”答:“法官,我也是一個(gè)歌女,歌女當(dāng)然是沒有什么身分,也不至于作賊?!狈ü倜艘幻?,笑起來了?!?

桃枝退下,傳被告小香。問:“那天晚上十點(diǎn)鐘以后,你到那里去了?”答:“我出了六朝居的門,遇到李太湖,他要我散步,我跟著到夕照寺去梁家去了?!眴枺骸傲杭矣行┦裁慈??”答:“主人翁病在醫(yī)院里,他太太也在醫(yī)院里。到的時(shí)候,有他寄居的朋友于水村在那里?!眴枺骸笆裁磿r(shí)候到梁家的?”答:“約莫十二點(diǎn)鐘,因?yàn)槁诽h(yuǎn)了,我們是走去的?!眴枺骸袄钐愕搅杭胰?,事先說明了沒有?”答:“是說明了?!薄澳悄┠銈兪呛图??!毙∠愕土祟^,半晌沒作聲。法官問:“你們有過奸情幾次?”答:“一次都沒有?!眴枺骸昂f!沒有奸情,何以夜深到梁家去寄宿?!贝穑骸笆?,但是……”問:“但是什么?”答:“我們不是奸,我們是夫妻。”問:“你們是夫妻,正式結(jié)過婚嗎?”答:“沒有。因?yàn)榧彝ネú贿^,就很簡單的秘密宣布結(jié)婚了?!眴枺骸靶冀Y(jié)婚,對誰宣布?”答:“就是這位于先生?!眴枺骸霸谑裁吹胤??”答:“在清涼山翠微亭上?!眴枺骸笆裁磿r(shí)侯?”答:“就是那晚前一天的上午?!眴枺骸斑@是不合法的,你知道嗎?”答:“知道,但為了愛情的原故,望法官原諒。”小香退下去,傳太湖。問:“那天你為什么把秦小香帶到梁家去?”答:“因?yàn)槲覑鬯?!”問:“她不是你的妻嗎?”答:“是……”說著,他頓了一頓,回過頭望了小香一望。那個(gè)是字的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問:“既是你妻,你為什么不答應(yīng)是你妻該同居?卻答應(yīng)是愛她?”答:“推事,我不應(yīng)該愛她嗎?”法官笑了,法警笑了,全法庭的人都笑了。太湖站在欄干邊,倒低了頭,手只撫摸著欄干。問:“你住在梁家是誰開的門?”答:“是我的朋友于水村?!薄澳翘爝€有別人知道嗎?”“夜深了,其余的人未起床,但是我到那里去是公開的,并不瞞著人?!碧?。

傳于水村。問:“你要說公道話,你是全案最關(guān)緊要的一個(gè)證人了。你知道李太湖和秦小香是什么關(guān)系?”答:“我知道他們由朋友變成夫妻?!眴枺骸八麅扇撕苡袗矍閱??”答:“秦老板愛不愛李先生,我不知道,若說李先生對于秦老板,是愛到死而無怨。”問:“你何以知道?”答:“我和他各愛一個(gè)歌女,共謀進(jìn)行,所以彼此的心事都不相瞞?!眴枺骸八晒α?,你呢?”水村略側(cè)著身子,由桃枝那里望到萬有光那里,然后躊躇著答道:“設(shè)若這個(gè)問題,對于本案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話,我請求庭長不問我。”法官點(diǎn)頭微笑。被告和證人席上,這時(shí)你偷看我,我偷看你。問:“就不問吧。那天太湖小香去了,你何以開門容納?”答:“太湖原也是寄居朋友之一,他在那里有房間。他帶了他的愛妻去度蜜月,我一個(gè)第三者,有什么法子不容納?推事明鑒,就是那天晚上,推事是我的話,恐怕也不好意思讓他們跑回夫子廟吧?”全法庭的人,哄堂大笑起來了。水村退下。傳劉氏上去問話。問:“那天晚上,你女兒什么時(shí)候走的?”答:“在六朝居唱完了戲,就沒有回來?!眴枺骸八獞虻臅r(shí)候,穿什么衣服?”答:“穿綠色旗衫?!眴枺骸八貋淼臅r(shí)候何以穿著身上這件紫色的衣服呢?”答:“她唱戲不紅,衣服少,好的舍不得穿,只要唱完了戲,她就換下來的?!眴枺骸八谀睦飺Q的衣服?”答:“我不知道?!?

傳小香問:“你在那里換的衣服?”答:“我先帶了舊衣服,交給一個(gè)茶房老劉,唱完了戲,我在他手上拿了衣服穿著走了?!眴枺骸斑@樣說,你是有心和李太湖出去住宿的了,不然,何以不回家換衣服呢?”答:“是的。”

小香退下去,傳劉氏,問:“你的女兒和李太湖交朋友你知道一點(diǎn)嗎?”答:“我只知道他們彼此認(rèn)識(shí),別的不知道。我不能讓我姑娘嫁他這一個(gè)窮光蛋,我告他?!狈ü俚溃骸澳愀嫠鞘橇硪患?,現(xiàn)在問不到。不過你女兒供是二十歲,李太湖供是二十六歲,他們已經(jīng)可以婚姻自立了。他們除是手續(xù)欠缺一點(diǎn),只要他們自己承認(rèn)是夫妻的話,父母也是無法反對的?!?

說著,傳原告,“還有什么話說沒有?”柏正修請的律師便道:“被告秦小香雖然是說那晚在夕照寺,但是李太湖是她的愛人,于水村是她的朋友,也許有人從中串通一氣,預(yù)先商量好了供詞,做好了證據(jù)了。”法官道:“也許兩個(gè)字,法庭上是不適用的。你還有別的證據(jù)嗎?”法庭上的義務(wù)律師也起立道:“原告以莫須有罪名,加到一個(gè)弱女子身上,本來不對。而況李太湖不過挺身出來為秦小香作證人,將他告了,更是誣告。”

法官宣告辯論終結(jié),因?qū)钐溃骸澳銉H受了幾天拘留,你是很值得的。”說著微微一笑。又對秦小香道:“柏正修告你,并非有意害你,只是他的證據(jù)不充分,法庭是要照證據(jù)判案的?!庇謱Π卣薜溃骸澳慵热皇桥醺枧模▊€(gè)三千二千當(dāng)然也不在乎,對于你所捧的人,似乎不必如此追究了。至于在法律上說,你在十一點(diǎn)鐘的時(shí)候,約歌女到旅館里去會(huì)話,你就有誘惑的嫌疑。我看你是看破一點(diǎn)罷?!闭f著,著被告交?;厝?,聽候宣判。于是這一幕變幻不測的戲劇,算是告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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