躊躇夜深歸燈前低問蹺蹊路半約席上輕談

卻說王裁縫急于來報(bào)告消息，一直就向屋子里沖，不料他高興過分，跑起來的時候，竟會跳著高起來一尺，這一下卻和門框過不去，砰的一聲，額頭和門框一頂，打得人向后一仰，簡直痛暈過去。連忙向地上一蹲，兩手捧住了頭，大哼了幾聲。高氏以為他犯了什么急病，也跑了出來，連問著道：“你哪里不好過，快說，不要是中了暑吧？”王裁縫只將兩只手捧了頭，哪里說得出話來。高氏一見大急，趕著就嚷了幾聲不好了。案子上的伙計(jì)們，聽到內(nèi)掌柜叫不好，大家也就趕上前來，見王裁縫蹲在地上，大家就一陣風(fēng)似的，搶著來攙扶他。他蹲在地上，一手撫了頭，一手搖著向大家道：“沒事沒事，我不過是碰了一下?！币虬毫祟^對高氏強(qiáng)笑道：“你別對我發(fā)愁，你應(yīng)該快活才是，我們兒媳婦認(rèn)了陸太太做干媽了。而且這件事是陸老太太的命令，她不敢不認(rèn)這門親，你瞧，你兒子這就是督軍的干姑爺，我就是督軍的干親家，這一下子，我們真不知道闊到了什么地步。”一面說著，一面站了起來，一點(diǎn)病相也沒有。

高氏聽他這一番話，真?zhèn)€如聽了鼓兒詞上的大團(tuán)圓一般，便道：“你這話全是真的嗎？不見得有這樣容易吧？”王裁縫笑道：“你看我快活到了什么樣子？我要撒謊，又不是唱戲，我這一副神情，裝得出來嗎？”高氏也是看到他的樣子，有些異乎常態(tài)，這事不能完全是假的。因道：“你不要忙，到屋子里去，慢慢地說吧。不但是我愛聽，就是他們哪個不望你的兒子做了官，他們也有個做了官的朋友?！?

那些案子上的裁縫，當(dāng)玉如坐了汽車到陸宅去的時候，大家都暗下好笑，伙友中有一個號小張飛的，他嘴里最放不下一件事，便輕輕地對大家道：“這是什么？就是鼓兒詞上說的美人計(jì)。我們這少掌柜的臉，大概有一城墻帶一靴底厚，新娘子抱在懷里，還沒有抱熱，就扮得像一朵海棠花一樣，去陪人家玩。我祖宗八代沒有見過官，也不能干出這樣的事來。他媽的，討一個老婆，買一個王八當(dāng)，真是不值得?！彼绱艘徽f，大家也同聲附和，覺得他的話有理。

這時王裁縫說是和陸督軍做了干親家，小張飛首先向裁縫作了三個揖，笑道：“掌柜的，恭喜！恭喜！這一下子，給我們同行爭了一個面子，七十二行，行行出狀元，我們這一行，也有個做大官的，不用說，第一我們這成衣公會，要請我們掌柜的當(dāng)會長。小掌柜的快要做官了，我們得放掛爆竹，喝杯喜酒吧。新娘子福氣真好，走來不多久，就給婆婆家，爭得喜氣洋洋?！?

王裁縫聽得小張飛這一番話，也是喜歡得由心眼里直樂出來。他先笑道：“諸位不要忙，這一段事，大家總是愛聽的，讓我慢慢地來告訴諸位。陸家老太太，早就看得起我，我家辦喜事的時候，我怕他們送了禮，沒有法子請人家，所以不敢驚動。昨天我讓我兒媳婦去見他們，老太太身體不大好，怕招待不周，就約了今日再去。老太太覺得要人家連去兩趟，心里過意不去，所以就派了車子來接她去。我去的時候，我們兒媳婦，和他們的大小姐手牽了手，坐在一張沙發(fā)椅上，親熱得像親生姊妹一樣。我親耳朵聽到他們的老媽子，叫了我們少內(nèi)掌柜做二小姐?！毙堬w道：“本來我們少內(nèi)掌柜那一表人才，真像個小姐，她受這樣的稱呼，不含糊呀?！庇谑枪笮ζ饋怼?

就在這個時候，王福才他由外面回來了，見屋子里擁著這些人，倒莫名其妙。還是高氏先笑道：“你這還不該快活嗎？你做了督軍的干姑爺了?！闭f著，于是把剛才所說的一遍話，又重新說了起來。王福才本來看到店里的伙計(jì)們竊竊私議，心里十分難受，于是就躲了開去，現(xiàn)在回來，正又看到這些人，臉也無處藏躲，現(xiàn)在父親把緣由說起來，大家都給他道喜。王福才自己，本也無所謂，只因大家訕笑，所以立身不住。現(xiàn)在大家都有欣羨自己的意思，自然也就犯不上再害臊，便笑道：“大家不要恭喜得太早了，認(rèn)不認(rèn)，還要人家做主，我們自己就哪能夠如此高興哩？”小張飛道：“那沒有錯，掌柜的親自看見新娘子對陸老太太磕頭這還另外要做什么主？”其他的伙計(jì)們，也是你一言我一語，都說王福才將來未可限量。

王福才這一番喜歡，自然是升了天一般，先前那一番躊躇的情形，就沒有了。不過今天玉如到陸宅去，也就不同往常，一直到上了電燈許久，還不見她回家。王福才口里，固然是不便問出來，然而久而久之，他不見愛妻回來，心里也放不下去。到了吃晚飯的時候，他才對王裁縫道：“大概陸家老太太，是留她吃飯了。不過我的意思，少叨擾人家一點(diǎn)的好。吃了飯，還是我去接她呢？還是——”王裁縫道：“你怎么樣能去接她，我去都有些勉強(qiáng)。還是我去吧?！蓖醺２判南?，怎么我就不能去接，難道這還犯著什么忌諱嗎？不過父親既是如此地說了，自己也就沒有法子去反詰，只是吃過了飯，催著父親快一點(diǎn)子去。王裁縫也明白自己兒子的用意，不必他再說什么，就去接玉如去了。

王福才在家中靜候消息，一等也不來，再等也不來，不覺到了晚上九點(diǎn)鐘。在九點(diǎn)鐘以前，恰是伙計(jì)們不斷地由外面回來，門接二連三地響著。往日開門，都是小徒弟的事，王福才絕對不去管，今天只要一有拍門聲，口里問著一聲誰，人已經(jīng)起身開門來了。打開門來，一個不是愛妻回來，二個也不是愛妻回來，到了九點(diǎn)鐘以后，連大門也不響了。高氏見他起坐不安，便道：“反正有你老子接她去了，回來晚點(diǎn)也不要緊。他們大宅門里，晚飯吃得遲，恐怕這個時候，還沒有吃晚飯呢?！?

王福才皺了一皺眉毛，對他母親也不說什么，拿了一副牙牌，就在燈下桌子上，去起牙牌數(shù)。真是手氣壞，每次都只有四五開，結(jié)果是起了一個下下中下中下的數(shù)，將牌一推，罵了一聲倒他媽的霉，將牌一推，自站起身來，背了兩手，靠了炕望著燈。望了一會子燈，復(fù)又坐下來，將那一副牌重新理起，又來作過五關(guān)斬六將的玩意。將牌顛倒了許多次，始終也不曾闖過關(guān)去。丟了牌，跑到擺成衣案子的屋里去，也不好意思進(jìn)門，只在窗戶外，伸頭看了一看掛鐘，已經(jīng)是十點(diǎn)五分了。這時要他在屋子里等，已經(jīng)不能夠，就開著大門，站在大門口，向胡同的兩頭閑眺。自己心里想著，若是做官的機(jī)會，一點(diǎn)也沒有得著，就出了什么意外，這未免太不值得?？从袢绯鲩T的時候，笑嘻嘻地抹著胭脂粉，簡直是一個大疑案，所謂見老太太拜干娘的話，未必就靠得住。如此說來，我父親母親都拿話冤我的，我何必上他們的當(dāng)。想到此地，不覺連連在地上頓了幾腳。

正待轉(zhuǎn)身入內(nèi)，問母親一個究竟，只聽到遠(yuǎn)遠(yuǎn)一陣軋軋之聲傳來，立刻一輛汽車，開到了門口，只見玉如和父親由車子上下來?？从袢绲哪樕珪r，還是和去的時候一樣，笑嘻嘻的。于是跟著他們?nèi)雰?nèi)，首先是高氏迎著，問長問短。玉如便說是陸老太太相待很好，留著在上房吃晚飯。“明天老太太要出去聽?wèi)?，還叫我陪著呢，你讓我去嗎？”高氏道：“那是什么話？老太太叫你陪著，有個不去之理？他們提到給福才找差事的這一句話沒有？”玉如望了一望王福才，微笑道：“這簡直是不成問題的一件事，他要做什么副官，我準(zhǔn)可以保險(xiǎn)。不過今天初次和老太太太太見面，就要人找差事，這話有點(diǎn)不好說。好在明日還要見面的，讓我明天去對她說吧?！备呤系溃骸澳氵@話對。以后我家的事，都仗著你的運(yùn)氣了，孩子，你說怎樣好就怎樣好？”王福才聽了這話，默然無語地先走回房去。

等玉如回到房里，見她背了燈光，拿出一件舊衣服，先脫了一只袖子，馬上就穿起一只袖子。再脫下那只袖子，才穿起舊衣服來?？酆昧艘陆笊系募~扣一半，然后才回轉(zhuǎn)身來，向王福才一笑道：“有偏你了。”王福才臉一紅道：“你倒開我的玩笑……”說了這一句，連忙把聲音低了一低道：“你今天到陸家去，一天都在上房里嗎？”玉如很隨便地，鼻子內(nèi)哼了一聲，算是答應(yīng)著。

王福才還低聲問道：“吃飯的時候，全是女人嗎？”玉如見他頭伸過煤油燈罩這邊來，見不著他的臉色，就走上前將燈一移，移到靠著大炕的茶幾上來，這燈光正好射著他的臉。見他的臉色，很不自然，便笑道：“反正是他們一家人，外帶我一個，你問這句話做什么？”王福才道：“我……我……其實(shí)也沒有什么關(guān)系……不過……明夭去一趟也好，以后少去就是了?！?

玉如道：“這很怪呀，我只來兩天的時候，你就和我說，有許多老主顧，都讓人家拉去了。我來了以后，希望我出來給你家跑跑。我原是個外行，因?yàn)槟銈兌歼@樣說，所以我只好破了面子出去。怎么我只跑了一家，你就不要我跑了呢？”王福才道：“我原以為到人家大宅門里去，見見人家太太小姐，那也是不礙事的，現(xiàn)在……你是個聰明人，什么不知道？一回兩回呢，我也沒有什么，就是給我弄不到官做，總也給我們拉了買賣來了。但是店里的伙計(jì)，胡同里的街坊，他們都在身后笑我，年紀(jì)輕輕的，我磨不下這塊臉?！?

玉如正色道：“你真有這一份志氣嗎？這好辦，我明天就不去?！蓖醺２庞檬謸沃^，默然無語地想了一會兒，眼光也不看著玉如，就是這樣撐著頭，很低的聲音道：“明天呢？似乎不去……也不妥?！庇袢缋湫α艘宦暤溃骸澳氵@不是廢話？我沒有工夫和你談這些?！闭f畢，她一扭轉(zhuǎn)身軀，就到高氏屋子里去了。

他們這屋子，是一排四開間，老夫婦住東邊，小夫婦住西邊，中間有一間堂屋，一間做廚房帶堆東西的屋子，東邊大一點(diǎn)聲說話，西邊是聽得很清楚地。這時就聽到玉如在那邊盛夸陸家的繁華，由陸太太為人好，一直夸到陸大爺為人也好。玉如到人家去做客，乜不過大半天的工夫，倒不料她回來說在陸家受招待的經(jīng)過，卻說了有二三小時之久，王福才在這邊屋子里，聽得十分煩惱，幾次要到那邊屋子里去攔阻，又怕太著了痕跡，只是不住地大聲咳嗽。但是玉如在那邊說得正高興，哪里會理會到主福才的咳嗽會有什么用意？所以王福才盡管咳嗽，玉如自己，也盡管去夸耀陸宅的闊綽，王福才一人在屋子里不樂，算是白著急。

一直到十二點(diǎn)多鐘，聽到呵啊啊，高氏打了一長時間的呵欠，這才聽到她道：“你去睡吧。上午洗洗衣服，下午不定人家什么時候派汽車來接呢。”玉如聽了這話，才笑嘻嘻地走回房來。王福才道：“真是奇怪，這一天你高興得真有些過分了，進(jìn)也是笑，出也是笑?！庇袢绲溃骸拔也恍υ趺礃?？還對著你哭嗎？你們對這件事，都十分高興，我偏要板著臉，大煞風(fēng)景嗎？”王福才道：“據(jù)你這樣說……你是真高興呢？還是假高興呢？”玉如微笑道：“這話倒奇怪了，高興還假得來嗎？你就假裝著高興給我看看。我也知道你有些不愿意我出門，我反問你一句，愿不愿意做官？若是不愿意做官，只一句話，我明天就不去了?！蓖醺２艧o論如何，沒有那種勇氣，說是不愿做官，又默然了。這晚所討論的結(jié)果，也就是如此，并沒有再說什么。

到了次日上午，王福才連午飯也不在家里吃，一早便走了，也不過是剛十二點(diǎn)鐘，玉如還未吃飯，陸宅就派了汽車來接玉如，車夫說是請到宅里去用飯。玉如已是去過兩次的人，更無所用其躊躇，大大方方就走出來上車子。那車子開出了胡同口，并不向陸宅而來，穿過幾條街，到了一家番菜館門口，就停止了。玉如正自猶豫著，有一句話待要問車夫。只見大菜館里走出一個西裝男子，正是陸伯清，不用疑猜，這事就明白了。玉如還不曾抬起身，陸伯清已搶著上前，給她開了車門。先一點(diǎn)頭笑道：“請下來，先吃點(diǎn)東西，我們再一路到舍下去?！庇袢缧睦镆幌?，立刻眉毛一揚(yáng)，笑起來道：“這又要擾大爺一餐，我心里真過意不去?！辈逭f著話，見她已起身，便想伸手來攙扶她。他本是在右邊車門下等著的，玉如更機(jī)靈，口里說了一聲不敢當(dāng)，卻開了左邊的門，走下車來了。

陸伯清雖碰了一個小釘子，然而她由車后身轉(zhuǎn)向前來，依然還是笑容可掬。他于是欠了一欠身子，一伸手，請玉如前面走。玉如說了一句不客氣，就在前走了。到了大餐館里，伯清是預(yù)先訂下的雅座，請了她進(jìn)去。放了大長桌子不坐，卻同坐在一張小方桌上。這擺的刀叉碟子，本是兩對面，伯清已經(jīng)自己改移了，改為上下手，讓玉如上坐，自己坐在側(cè)面。玉如看了一看桌面上的情形心里恍然，只微微一笑，就不客氣地坐下了。伯清首先就笑道：“要先喝一點(diǎn)什么嗎？”玉如道：“這倒用不著，要喝什么，我不客氣，自然會要?！辈逵谑菍⒆郎戏诺牟伺谱?，伸到玉如面前，問道：“你看這些東西都能吃嗎？”

玉如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吃大菜，問她哪樣能吃與否，她哪里答得出來？便笑道：“我吃東西，向來不挑嘴，只要大爺能吃，我也就能吃?！边@一句話，在玉如說來，也很是平常，陸伯清一聽，喜歡得由心里癢出來。便道：“我也未便硬做主，等我來想想，什么才是你可口的?！庇谑墙辛瞬璺縼恚塘苛艘魂?，這才酌定了幾樣菜。

伯清先問了玉如不要酒，才讓開汽水。開汽水之瓶時，玉如先注意到茶房的手，斟好了兩大杯，玉如一看伯清那一杯，略微斟得少一點(diǎn)，就笑道：“不能多喝，掉一掉吧。”于是把自己一杯送過去，將伯清面前一杯移回來。

伯清先還不知道玉如命意所在，后來看得她老不喝，等自己喝了大半杯，她才喝兩口。心想，這個女人真算聰明透了頂，不肯吃虧的。但是大爺有錢，自然買得你到手，我還要暗算你做什么？既是這樣，我索性向明處說。因笑道：“我家祖母要你拜我媽做干娘，你以為是我祖母的主意嗎？”玉如道：“那自然是老太太一番仁慈之心?！辈鍝u了搖頭道：“不對！是我要求老太太這樣辦的。老太太最喜歡我，要什么就給什么。不然，我就到我們老爺子任上帶兵去了。老太太總怕我?guī)П拔ｋU(xiǎn)，所以許多事都由著我鬧。你一做了我媽的干女兒，我們就是兄妹了，以后可以不拘形跡地來往，豈不是好？”玉如笑道：“那如何敢高攀？不過大爺說，讓我拜太太做干娘，是大爺?shù)闹饕?，恐怕有些不對。那天不是我一直向上房里走，我還見不著老太太呢。”

伯清伸著手，搔了一搔頭，笑道：“你實(shí)在是厲害。不過我就撒謊，也是要在你面前夸功。你這樣一個聰明人……唉！可惜！”玉如口里的牙齒，使勁地作對咬了一陣，頓了一頓，然后才道：“雖然可惜?，F(xiàn)在高攀著做了大爺?shù)拿米?，也就不可惜了?！?

伯清覺得這話越來越好聽，身子向上一挺，拍著桌子直跳了起來，笑道：“你真懂事，我算沒有白費(fèi)心。”叫了這一聲，然后又坐下來，輕聲笑道：“我大膽叫你一聲妹妹，好妹妹，你今天不要陪我祖母去聽?wèi)?，吃過飯，坐了我的車子，出城到香山去風(fēng)涼風(fēng)涼，好不好？”玉如道：“照說，我應(yīng)當(dāng)奉陪?？墒俏医裉鞂咸Я诵牛院笪乙俚礁先?，就不好說話了。第一次約會就不到，也許老太太就不會要我再到府上去，那豈不糟了？日子長呢，你何必忙？”

伯清道：“你這話說得有理，還是照你的話辦。不過吃過飯到我家之后，你只說是自己來的，不要說是我把你接來的。”玉如低聲一笑道：“你怕我是一個傻瓜嗎？”

這一句不答復(fù)之答復(fù)，更是把伯清樂得有話說不出。百忙中找不出一句什么話來感謝，便道：“我本想買東西送你，又不知道買哪種東西好，我想還是送你一點(diǎn)款子，你自己去買吧?！庇袢缏犓f送款子，不覺微微點(diǎn)了一點(diǎn)頭，因道：“那可不敢當(dāng)?！?

伯清道：“說什么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做哥哥的人，難道應(yīng)當(dāng)讓妹子經(jīng)濟(jì)困難的嗎？我今天身上沒有帶多少現(xiàn)款，只有二百塊錢，你先拿去，做幾套衣服，過幾天我再撥一筆款子。做哥哥的私下錢雖不多，拿個一千二千出來，那是一點(diǎn)不為難的?！庇袢绲溃骸斑@個我知道。漫說一千兩千，就是一萬兩萬，在陸大爺又算什么？將來我也許有請大爺幫忙的日子，大爺怎么樣呢？”這一句話，不啻露出了玉如一大半意思，伯清所想大爺有錢的一個主張，似乎要貫徹了。正是：

若把黃金作媒介，美人半在藥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