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 失敗二

阿Q的失敗之二是落在“假洋鬼子”的手上。這是錢太爺?shù)膬鹤?，曾?jīng)到城里進(jìn)過洋學(xué)堂，又出洋半年回來，腿也直了，辮子也不見了，卻戴著一條假辮，拿著一支黃漆的哭喪棒，是阿Q所最為深惡而痛絕之的人，稱他假洋鬼子，也叫作里通外國的人。這意見與第六章里說殺革命黨好看，第四章里說女人是害人的東西，都有聯(lián)系，都是士大夫的正宗思想，在小說里卻來借給了阿Q了。當(dāng)時在王胡手里吃了虧，正沒有好氣，看見這個對頭走來，不禁把向來在肚子里暗暗的咒罵的話說了出來，結(jié)果是在頭上拍的被打了一棍子。他趕緊指著近旁的一個孩子分辯說：“我說他！”但拍拍的還是打上幾棍才了事。錢家很有勢力，雖然他厭惡假洋鬼子，可是對他一點(diǎn)都沒有抵抗的力氣，簡直一敗涂地，便成了生平第二件屈辱。這里罵了之后辯解說“我說他”，與上文打人失敗之后主張“君子動口不動手”，正是好一對，很巧妙的安排在一章里邊。著者寫阿Q被哭喪棒所打，以及打后的情形，說的很深刻，這已經(jīng)超過了滑稽而近于悲痛了。如我們前回說過，以上都沒有實(shí)在的人，自然與阿Q這名字的主人阿桂更無關(guān)系，著者只是以觀察所得，具體的當(dāng)作一個人的事情寫了出來，若是守住時地人物的范圍，我們這里便沒有什么可說，所以有點(diǎn)近于注解，也正是當(dāng)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