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九月

朱自清日記 作者:朱自清


九月

一日 星期一 晴

望道 中敏

早讀報。

下午林、劉、徐來,相與同赴飛霞洞,已煥然一新。但我甚少興致。

萼邨來信,云寄卅元來,托送陳君禮一元。

中敏信來,云陳尚未與他接洽,甚詫。但報上已載明請中敏為教授了。即以快信詢陳。

晚訪周予同,談甚適,此君大佳大佳!向他借十元,約一個月內(nèi)還他。

二日 星期二 晴,晚有雷雨

早讀報。爽蜚雄之約!

功甫已歸,《西洋史》未見還,甚為悵悵!

三日 星期三 晴

早到蜚雄家,以他的詩和志超的稿交他。

今日改學生舊稿。

晤榮軒,知陳君已于昨日結(jié)婚,禮不能送了。此又因循之過,戒之!

四日 星期四 晴

家濟 志鈞 許杰2 鐵鳴 父親 岳父 南頭 鄭尚 季中 功甫 予同 榮軒 濟民 志超

早詢當皮衣,不錯。寄信甚多,郵局賣票者情誼甚可感!

午后蜚雄等來還書。寧波寄來卅元。

訪榮軒不遇,留一信給他,又一信給陳濟民。

訪公愚不遇,以六元交其夫人。

超麟交紙一張,囑請?zhí)祺銓懽帧?

遇師范、中學差役,皆甚恭敬,又遇炳義亦甚殷勤。

托蜚雄還報。母眼為針所刺,幾傷眸,險極!

三弟來信,說明前信無侮辱意,系對母信而發(fā)。

昨榮軒囑到甬后告他以甬校情形。

托蜚雄四事:1.還予同書;2.寄予同信;3.送功甫信;4.寄志超信。

今日付寶華榮房費一元。

五日 星期五 晴

早ㄓㄘ泣,我也泣;但似有所為。我不批評的了;不然,便是真性日漓了。徐奎,平海,蜚雄來送。

ㄓㄘ因送物,也來送;跑得喘息流汗,心為惻然,覺得她真是唯我是愛!

早訪公愚昆仲,以紙一小幅為公純托孟容畫,我盡我為,不知又如何也。

船中見一婦人。臉美甚,著肉絲襪,肉色瑩然可見。腰肢亦甚細,有弱柳臨風之態(tài)。

遇胡非君,隔窗談廈大事,甚快,我亦甚起勁。后我到他們間內(nèi),又遇一倪君。我們說話倒是甚正式了。我身向倪君說話;而每一開言,他兩人齊應(yīng),所應(yīng)的話又相同。我有機械之感。

六日 星期六 雨

昨遇曾博孚君,告我上半年在長春。其處教育界極腐敗,嫖妓,吃大煙,乃為公然之事。但經(jīng)費極充足?!松醭聊?,思緒似很少,談話亦不多。

船因風大,避風停駛,泊于楚門。楚門一片茫茫,又在“四圍山色中”——此系一個客人說的——頗覺幽靜。

七日 星期日 晴

今日小船紛載男婦及小孩來看輪船。船行海中,人們的衣衫,青白相映,如傳說中蠻荒光景。男子大都有辮,結(jié)成所謂咸菜把式,垂于腦后。婦人皆纏足,雖幼女亦爾。憨態(tài)均可掬,有一小孩,赤膊,著犢鼻褲,咸菜把高高現(xiàn)在頂上。茶房執(zhí)其把,揶揄之,他唯憨笑而已。又有一壯年,上甲板后,不知何故,忽破顏大笑;笑時臉上筋肉松弛得很!表出他的樸實、簡陋、單純,笑聲亦甚響,使我直聽到他停止時才肯罷。船客對于他們,大都取揶揄態(tài)度,有賣“泡”者,客即以泡皮紛擲之,他但笑笑,微覺惶恐,亦無他行為;此是一般“鄉(xiāng)下人”運命也!有幾個女人一船,下船時,眾以手相結(jié),唯恐落水,其驚懼之情,誠覺可笑;然她們正在同舟共濟時呢!

下午與胡非等下劃子,登岸,八里而至楚門,疲極!購梨四枚,胡付錢。望其黃皮,聞其嫩香,而口又渴,真饞涎欲滴了!但胡等偏不休息!市口有一小橋,兩邊都是綠水,風習習然來,我甚想歇息吃梨,但他們善走,不知我甘苦,偏不息!與生人走山,真倒霉!山路確犖,難走已極;腳已起泡,才到一亭,小憩吃梨。上船后當風而吹,因而受病。晚發(fā)熱,終夜不成眠。呼茶房借一被;他貪睡云無,可恨!

八日 星期一 不定

早仍發(fā)熱,熱終日不退——向曾君借被一條。

晚到海門,叫茶房買百補丸兩角。夜仍不安。

九日 星期二 晴

晚到寧波,到師范部,晤天縻兄,甚快!知家中已來一電詢問,昨已復(fù)以人未到,舟無恙。

校中學生到甚少,現(xiàn)臨時講演,尚未正式開課。

十日 星期三 晴

早萼邨來訪,知經(jīng)有電來,允籌一千元,發(fā)薪二成。四主任已寫信去,請借三千元,發(fā)四成。

申校有電話來,知家中又來電,情可感。已復(fù)電云人到。

十一日 星期四 晴

陳冠同妻有訃在此,事略甚動人,她的病竟似與“她”現(xiàn)在同!

聞陳自殺,嗟嘆彌久!恨未早慰之!但不知確否。

在船中曾擬一題,曰夫婦?,F(xiàn)又得二題:即陳與中國式女子。

校近處財神廟開光,極盛,全無心肝!

昨夜有惡夢,夢父亡,大哭而醒。

聞宓汝卓在此。

晤戴、李、章三人。

《申報》自由談及時評可惡,對戰(zhàn)爭若局外人然!

十二日 星期五 大雨

人市 岳父 三姑婆 圣陶 雁冰 鐘謙 丏尊 子愷 榮軒 孟容 曉初

早開會,因省令將停辦此校,眾決維持,當場簽名。組織維持會,推代表赴杭,商老經(jīng)借款。但不知借得到否?

寄家四元。

失去寫好致三弟一信。

寄書雁冰,退樸初款。

取回《東方雜志》二本,不知差否?

午后購回香蕉四枚,背杜天翁吃之,甚以為樂!

雨大得異常!

十三日 星期六 大雨

今日是中秋,而天氣壞到如此,令人悶死。我作一絕句曰:萬千風雨逼人來,世事都成劫里灰?!扒锢细筛耆死喜 ?,(此系天縻改,原作“小病遂教心似晦”,甚劣)中天皓月幾時回?

此系第一次學作。天縻改句甚佳。他說,絕句第三句最難做,五絕第三字最難做。

報載杭州教育界極力維持開校。又省令保管費三百元,系按月支給。如此看來,開校或竟成事實。

擬買《學術(shù)文選》。

天縻說,草舍里應(yīng)用保險箱,語甚雋。

十四日 星期日 晴,不定

下午到后樂園,應(yīng)雪花社之招。有茶點,恣意取啖,頗償日來之清淡也。

言明一時開會,而延至兩時半。主席是宓汝卓,背微曲,通身著新直絲羅衣,長衫甚大,迎風飄飄然,大有不是他自己的之意。面架金絲鏡。應(yīng)對進退之間,儼然有度,非復(fù)當年質(zhì)樸如鄉(xiāng)下人之他矣!

來賓演說,我亦被邀,上臺亂說一番,亦不知所論云何也。但主席于每人說畢,必加以甚長之按語,殊覺勞而無功。

演說人甚多,無一有精彩,令我不能耐。末一人說時頭前后扭動,若女子然。

說畢得啖新葡萄,味頗甜,今年尚是第一次。惜只馀三枚,不可再得。悵望空枝,不禁想及當年在北京大啖牛奶葡萄時也。

張孟聞囑為雪花社作稿,漫應(yīng)之。

張演說,謂今日之會太嚴肅,誠然。

會畢,有三馀興,其一為小女學生跳舞,尚活潑可觀——其一著西服披發(fā)者最佳。舞名“愛之結(jié)合”?

天縻終日大覓《元史藝文志》,幾鉆入《元史》中,而卒不可得。蓋倪燦所另作云。

十五日 星期一 晴

下午到中學,訪盧綬青等,皆不遇,因赴茅亭小坐,又至江邊盤散,頗有浩渺之致。歸途成一絕句:

渺渺銀波翻白日,離離弱草映朱顏;

只今江上清如許,借問羈人心可閑?

在亭中時,憶及暑假前曾共三昧徘徊于此,頗爽然也。

張孟聞來談,亦無甚精彩。

向翰峰借小洋十二角。

岳父來信,教我將家眷移到上海,說現(xiàn)在保命要緊!語極懇摯!

十六日 星期二 晴

岳父 圣陶 平伯 亞東 鐘謙

中午翰峰、愷然約天縻出為葉子戲,翰峰好此最篤,幾同性命也。

下午圣來信,云曾為我進行商務(wù),未成,甚感之。又云,雁冰已為問上大事。

晚丏尊來信,囑我到白馬湖,計劃吃飯方法,云已稍有把握;想來或指春暉也。

天縻晚竟未歸。

致岳書中,請他先寄十元到溫。

十七日 星期三 晴

丏尊 執(zhí)中

天縻今早歸,似甚悔此行也。

有李某者,為其弟退學事來校,聲勢甚厲;因想到“現(xiàn)在的人宜乎狠”一語,唉!唉!

三弟來信,言老干吞款事,此事甚難,言之則傷老父之心也。且款也是父親的,信中又說四妹延期兩月開學。

函約丏尊,二十一日或二十二日往白馬湖。

訪性天,他們正打牌。我吃了一碗紅糖掛面;據(jù)說此是生子后以供產(chǎn)婦及客人者。

買油燜筍一罐,味雖鮮而嫌咸。

經(jīng)有信云天縻,頗得體;末云,已與五中校長同去教廳,詢預(yù)算有把握否。如批滿意,當竭力設(shè)法;如此,事尚未決也。

前兩日讀《申報》時評及《自由談》,總覺他們對于戰(zhàn)事,好似外國人一般;偏有許多閑情逸致,說些不關(guān)痛癢的,或準幸災(zāi)樂禍的話!我深以為恨!昨閱平伯《義戰(zhàn)》一文,不幸也有這種態(tài)度!他文中頗有掉弄文筆之處,將兩邊一筆抹殺。抹殺原不要緊,但說話何徐徐爾!他所立義與不義的標準,雖有可議,但亦非全無理由。而態(tài)度亦閑閑出之,遂覺說風涼話一般,毫不懇切,只增反感而已。我以為這種態(tài)度,亦緣各人秉性和環(huán)境,不可勉強;但同情之薄,則無待言。其故由于后天者為尤多。因如平伯,自幼嬌養(yǎng),罕接人事,自私之心,遂有加而彌已,為人說話,自然就不切實了。我呢!年來牽于家累,也幾有同感!所以“到民間去”,“到青年中間去”,現(xiàn)在在我們真是十分緊要的!若是真不能如此,我想亦有一法,便是“沉默”。雖有這種態(tài)度,而不向人言論,不以筆屬文,庶不至引起人的反感,或使人轉(zhuǎn)灰其進取之心;這是無論如何,現(xiàn)在的我們所能做的!九月十七日記。

十八日 星期四 晴

V. G.

買《洪水》第一期,無甚精彩。

在明星時,一面看書,一面有店伙跟著,大概是殷勤招呼之意,但甚難堪,匆匆便出。

午吳聽役人言,使兒子另吃,一面與天縻齟齬,此事是吳錯也。

早寫成郭肇唐信,晚又看完飛蛾社稿,作成一批,又了兩樁心事。

閱報知溫州、平陽將有戰(zhàn)事,家中又無信來,至為兀臬!

晚汝卓來談,托詢劉叔琴西京情形。

十九日 星期五 晴

早在中學,講《我們對于文學的態(tài)度》,分(一)改造社會的途徑:1.科學,2.文學——時代要求與理想;(二)文學的感染力是不大的:1.人有隱機,平靜,藝術(shù)——只能陶冶性習,2.作者反因此減少行為的力量;(三)我們的態(tài)度:1.深厚的同情,2.積極的態(tài)度,3.少寫一己;(四)結(jié)論:1.人人必能作文,其他尚有職業(yè),2.覺得感情無謂者,宜節(jié)產(chǎn)——而尤重品格之養(yǎng)成。

到中學時,在竹洲附近橋上,見一女人,腳甚秀美,著緋色花緞鞋。腰肢亦甚裊娜,著竹布衫,華絲葛裙。偶回頭,白齒燦然,貌亦清癯。

下午與萼邨等游七塔寺,便過丁榕臣家。丁夫人出見,操無錫音。久不聞蘇音,聽之如聽鄉(xiāng)音也。我們共到他倆臥室。見丁畫裸體一幅,女子面向內(nèi)臥。模特兒大約即其夫人。又知丁夫人能畫中國畫。

席間有雞,甚嫩美,芋艿煨鴨,亦鮮雋。丁相待殷勤之至,我不能也。

晚歸,過范宅,正舉喪事,鋪排極盛,殆亦無心肝者。

二十日 星期六 晴,晚大雨

圣陶 雁冰 予同 鐘謙

早講修辭雜談。

綬青來,說杭州局面大變:盧、張已走,夏超代省長,潘師節(jié)節(jié)敗退,若有計劃者然。

綬青說,丏尊將約我到春暉,或編書。

綬青借給我五元,托他還翰峰一元。

三昧下午來,談錦溪甚有望,又云暑中有長信給我,但我未收到。又云錦溪將約我講演,在十月十日。

二十一日 星期日 晴

容德 舜年 小麻 岳父 三祖姑

早訪三昧于后樂園,不遇。在螺髻亭上小坐,風日清幽,木葉明瑟,甚有意致。

向謝傳茂借《新民國》一本。后附審美學社章程。

曾博孚來索被,甚令我慚愧,晚間特往道歉。據(jù)云,前數(shù)日因無被受涼,我心更不安。但他的神氣特別樂觀,且含譏諷,與他平日絕不類,或有報復(fù)之意,亦未可知。

三昧允借我四十元,甚可感!

二十二日 星期一 晴

平伯 榮軒 季達 鐘謙 二舅 馬氏兄弟 三弟 延陵 望道 醒民

下午經(jīng)來,亦無把握。

天縻因李越之兄要將李越行李搬去,與其兄爭執(zhí),致于氣急面紅;此事天縻錯也。

晚與萼邨等湊份往某徽館吃飯。

昨本定今日赴春暉,因昨晚綬青有電話來,云倪有問題,囑我緩去,免得難為情。

我與綬青等談,以為到春暉去有嫌疑,戴應(yīng)觀說有何嫌疑,只難為情而已;我真是小信的人!

五頭會議議決,明日開會,問同人十五元一月能維持否?

二十三日 星期二 晴

三昧

早車往春暉,車中人擠極,皆攜幼兒,大約都是逃難的人!心甚亂,且想及鐘等!

晤丏尊,知文宙于昨日去了。學生有信給守憲,守憲示經(jīng),經(jīng)囑示倪,所以至此。此為春暉從來未有之例。在倪固覺如此直捷些,在學校方面,似不應(yīng)如此鹵莽。

在丏尊家飲酒,甚適。

我允任一班。

夜眠不適,系飲酒過多之故。

二十四日 星期三 晴

鐘2 蜚雄 志超

與丏談編國文教科書事,已有頭緒。

章示經(jīng)信,知四中已暫停,我遂任兩班。

鐘有快信來,云溫州風聲甚緊,恐一旦兵臨城下,又近日仍病腹病,人日瘦,閱信惻然!我對不起你,鐘呀!因此決下午回甬,探聽消息,商量主意。并商丏尊代課。

昨百官風聲亦緊,今日較好!車中聞人言,浙東似有獨立意。

車在五夫掛廂車,屢進屢退,因此遲到一小時。

到永川船上詢賬房,據(jù)云溫州雖驚慌,但無礙。較放心。

與萼商量,他說不必回去;回去不能搬出,也無用;可拍一電去。

我與萼約,還他二十元。

以轎赴中校,晤經(jīng),交守憲信。他正買苔菜餅,我因綬吃,亦取吃。他取盒置我近處,說:“吃??!”但我才吃了兩三枚,他便拿了一只鐵罐,將那些餅都收進去了,并嚴密地蓋了。此公脾氣,固自不同。

翰風暫不行,翼時亦未定。

托綬青向春暉借四十元。并托詢問房間。

夜吳房門未開,即眠天縻辦公處藤椅上,蚊子甚多,一夜不安。

翰風告我,有人自溫州來,云情形確不佳;孫兵已到麗水,甚憂之。但細念回去亦終無生路,稿費據(jù)夏說要欠,兩月后何以為活?是一。十中若開學,固可希望想些辦法,但開學與否,能想辦法與否,俱尚未定。唉,唉,鐘,我的鐘呀,我真對不起你了!我明知回來雖無用,總可使你稍慰,但我竟不能夠;不是不能夠,一因要去上課,二因費了錢,不如讓你醫(yī)病,三因回去也只能擔擱一兩日!你原諒我,天原諒我!

鐘信中附父信,云有信致岳,懇其接濟。情可念也。二十五日 星期四 晴

早發(fā)電至溫,晚得復(fù),云暫住十中;念情形必甚危急,焦灼之至!決明早赴春暉借款。

二十六日 星期五 陰雨

岳父 雁冰 煦先 延陵 良義

在春暉借六十元,章對我的敘述,似不注意,其為人惻然。

到寧波后,向永寧定房艙一位。

晚天縻捉差役賭,去兩次才破了。

二十七日 星期六 陰

民國報館

閱《新聞報》,知雷峰塔于二十五日崩倒,甚惜之!

同艙有陳君,舉止殊不大方。

鎮(zhèn)海關(guān)關(guān)吏,神氣十足,我與其一抗爭,其人尚有禮。

今日得“少年時”一題。盧錕、江之永等同行;江甚活潑可愛。

二十八日 星期日 陰

早到海門,到文化書局。四點鐘回船,船上空空無人,茶房見我來,反向外走,可恨!詢賬房,知船不開溫州,大驚!既而退錢,取物。心中至惶惑無計,擬搭永安赴滬;又不知海晏開否?既忽念及大荊,擬由大荊行。擬先住旅館。途中遇同艙陳某,拉赴他的客棧,忽遇陳林璇君。他說有四十馀人同行。即加入他們,交一元于林某。上河船時,陳不放心之至,瑣瑣可厭!船甚小,而人多,跼蹐之至。夜二時開船,不久天明。

二十九日 星期一 陰

岳父 萼邨 丏尊

早到某鎮(zhèn)打尖。飯店小極,只有茴香豆,陳自炒蛋,我們同吃。

船行一路,溪上風景,荒野有致。關(guān)于軍隊消息,傳說不一。

下午三時到溫嶺街,住飯店中,垢甚!飯菜竟不能下咽!

獨至溫嶺街居處,四圍山色濃如黛,煙云映帶,饒有風致。

陳某、楊某滔滔以己事相告。

睡甚適!

三十日 星期二 晴

早先行五里至江廈。路上見籬邊小紅花,甚美,折一枝,插帽檐上,旋復(fù)擲流水中。

此去有兩途:一、乘海船,二、乘航船。乘海船較險而快,我決乘之。船上有小炮兩尊,槍兩枝。船夫吃“淡青”及 蟹醬等,望而生畏。乘此船殊不暈。風順,晚九時到溫。上 岸走不遠,有北兵查問,知閩軍已來矣。

入東門,街中竟只有三五人,皆提了燈。我以為戒嚴時 代。兩旁鋪戶,均閉門。街甚闊,而黑如漆。獨行久之,始得一車。告我孫兵入城情形及今日拉夫情形。

到中學,知眷屬已于下午搬回,即至家中,見行李已整好,大小均安,為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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