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中國俗文學(xué)史 作者:鄭振鐸


清代的散曲也和明代的一樣,已成了文人的作品,不復(fù)是民間的東西了。明代的南北曲,尚是和“南宋的詞”相同的東西,雖已達(dá)老年,而還能生存,還能被歌唱,還能流行于民間;但清代的散曲卻像“明代的詞”了。除了少數(shù)的例外,大多數(shù)的南北曲都已不能被之弦歌,都已不能流行于民間。散曲作家們的氣魄也不復(fù)像元、明二代之豪邁。他們不是過于趨向尖新、鮮麗之途,在一字一句之間爭奇斗勝,便是拘守格律,不敢一步出曲譜外,變成了死氣沉沉的活尸。

清代的重要的散曲,自當(dāng)求之于民間歌曲,而不能在文人學(xué)士們的作品里見到。

明人大規(guī)模的編纂民歌成為專集的事還不曾有過,都不過是曲選或“雜書”的附庸而已。——除了馮夢龍的《掛枝兒》和《山歌》二書之外。但到了清代中葉,這風(fēng)氣卻大開了。像明代成化刊的《駐云飛》、《賽賽駐云飛》的單行小冊,在清代是計(jì)之不盡的。劉復(fù)、李家瑞編的《》所收俗曲凡六千零四十四種,皆為單刊小冊,可謂洋洋大觀。其實(shí),還不過存十一于千百而已。著者昔曾搜集各地單刊歌曲近一萬二千余種,也僅僅只是一斑(惜于“一·二八”時全付劫灰)。誠然是浩如煙海,終身難望窺其涯岸。而綜輯民歌的工作,也不斷的有人在做。其規(guī)模雖沒有比馮夢龍的更大,卻比他更為小心謹(jǐn)慎。他的《山歌》、《掛枝兒》等集,究竟有多少是民間的本來面目,很可懷疑。他一定曾大膽的加以刪改,加以潤飾,好像把魏唐石刻,敷以近代的泥粉一樣,未免有些走樣或失真。其中,且更有許多的他自己或他友人們的擬作在內(nèi)。但清代的民歌搜集者、編訂者卻甚為忠實(shí),其來源也甚為可靠。像《白雪遺音》的編者差不多便費(fèi)了一年多的編輯工夫。

《》,著錄曲藝、民間小戲作品曲目的工具書,成書于1932年。對研究清代以后曲藝的流度、曲本的流布,有重要價值。

《 》 記錄清代中葉以前的俗典總集。清代王廷紹編,選錄當(dāng)時流行于北京的時調(diào)小曲曲詞622首。

曲譜四本,乃多方搜羅,曠日持久,積少成多,費(fèi)盡心力而后成者。(華廣生自記)

在高文德的序上,也記著編者華廣生的話,道:

初意手錄數(shù)曲,亦自作永日消遣之法。迨后各同人皆問新覓奇,筒封函遞,大有集腋成裘之舉。

所以,他的搜羅的范圍是很廣泛的,并非出于一人之力,而是出于許多人的協(xié)助。其中,搜集的人或難免有偶加潤飾的地方,但大多數(shù)可信其為本來面目,有許多且是很新鮮的從民眾口頭上采集下來的。

《霓裳續(xù)譜》的來源,比較復(fù)雜。但在實(shí)際上也是伶工們的口頭相傳的東西。王廷紹序云:

三和堂顏曲師者,津門人也。幼工音律,強(qiáng)記博聞。凡其所習(xí),俱覓人寫入本頭。今年已七十余。檢其篋中,共得若干本。不自秘惜,公之同好。諸部遂醵金謀付剞劂,名曰《霓裳續(xù)譜》。

這是《霓裳續(xù)譜》的來歷了。雖然“其曲詞或從諸傳奇拆出,或撰自名公鉅卿,逮諸騷客,下至衢巷之語,市井之諺,靡不畢具”,但究竟以衢巷市井之歌為最多。像這樣慎重的編訂,乃是明人所不能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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