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霓妹：

桂圓一切收到。藕粉因為郵局打開，茶葉筒也被他們打破，所以藕粉一齊撒進(jìn)茶葉里了。不要緊，茶葉還是照常一樣可以用得。美國郵局查得厲害，以后我要你寄東西時候，你每樣?xùn)|西總要有法子教他們打開才成。不然，他們像這次一樣把茶葉筒刺破，你也奈何他不得。以后藕粉等等是不能寄了，我上了這次當(dāng)，也學(xué)了一次乖。茶葉要買現(xiàn)成裝了筒的，可以抽開蓋子檢查，筒上要是沒有英文字，可以寫上英文里面是什么，要怎樣打開好檢查。許多東西之中桂圓最好，別的都沾了藕粉，荔枝也破了，上面滿是粉。好在藕粉不要緊，各樣?xùn)|西都能照常一樣吃。這次我不能寄錢回家，反來要你寄東西，其實我本意是要我以后錢寄到家時才想你寄東西的。妹妹，我知道你急忙。寄來是怕我見怪。家中情形，我豈有不知道的。我怎忍心見怪你？以后我說的話你看著辦好了，不必我說一句，你就聽一句。這次你借錢寄東西給我，我實在十分反悔。還有搬家一事我說不寫信，那并非認(rèn)真。自從那時起我還是照常五六天寫一封信，可以證明。我是聽說你家中太悶，才主張你搬家。既然麻煩，不搬好了。為這件事情，鬧得你吃了多少苦，還在雨天跌了交，又同房東生閑氣，我實在難受。不過，妹妹，你也要知道我是一片好心，我是怕你悶出病來。我這三個月不能寄錢，也是不得已，沒有衣裳，怎么去上課；教外國人看我作叫化子，這不是丟中國的人嗎？陽歷二月初頭月費到時準(zhǔn)可以寄三十美金。以后還是每兩個月寄三十。你怕我恨你，這是那有的事！我怎忍心恨我的愛妻孤苦零丁？這次為了搬家一事鬧得你東苦西辛，我真不知多樣難過。我以前早寫過信教你不必搬了，不知那封信什么時候可以到，好讓我放心。我大約算算，現(xiàn)在你也該早收到了，心中稍為放寬一點。我再把這件事情細(xì)想一下，覺得夫妻最要彼此相信，就可以免得多少苦惱。譬如說，我講不寫信給你，這是決不會的，我意思不過是因為聽你說菜根香靠近尼庵，聽來凄慘，怕你因此悲傷生出病來。我原來是一番好意，不料因此鬧出許多風(fēng)波來。你說明年想進(jìn)學(xué)堂，我也贊成。武寧我是決不讓你回去。不過進(jìn)學(xué)堂，總要先把小沅小東寄給妥當(dāng)一點不誤的地方，并且要同學(xué)堂先交涉好，你能常常去看孩子們。好好一個家又要拆開，不過也教無法。只望回家時候多教你享點福補足補足。兩個孩子寄到別處時候，千萬告訴他們，小孩子最要緊的是活潑，就是調(diào)皮一點都不要緊，最怕養(yǎng)成一個木瓜。我小時候因為父母過去太早，無人看管，不曾充分玩耍，身子因此虛弱，犯了手淫，更是傷身；如今有時想多念點書，卻念不了。所以孩子身體最要緊，調(diào)皮并不要緊。

愛夫愛哥，沅　十二月廿四日晚第六十三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