犀牛來到北京動物園了,因為這是珍客,訪問的人特別多,犀牛與象及河馬,都是厚皮動物,是古生物的近親,所以樣子都生得有點古怪,是值得一看的。不過看活的犀牛,有一件事要注意。它撒尿撒得極遠,一不小心會得澆上一身的。犀牛不比河馬,它在中國載籍上往往常見,和象相提并論,它們一個有角,一個有牙,都是珍貴的東西,河馬便相形見絀了。
我們最是記得的,也是一種較早的記載,那是《左傳》里一首歌謠。宋國華元去伐鄭國,被俘逃回,出來巡視筑城,筑城的工人做了一首順口溜來諷刺他道:
睅其目,皤其腹,棄甲而復(fù)!
于思于思,棄甲復(fù)來!
華元聽了,叫驂乘者答歌道:
牛則有皮,犀兕尚多!
棄甲則那!
筑城者再作轉(zhuǎn)語道:
縱其有皮,丹漆若何?
這歌的滑稽還在其次,我們覺得重要的,乃是古人取犀兕的皮做甲胄這一件事。在用弓箭的時代這很有用,但是傳說犀牛的皮能夠抵抗槍彈,卻是假的。據(jù)說從前有一個英國兵士,親自在印度德里試驗過,他用來福槍擊一只犀牛,卻一下子倒了下來,這使他大吃一驚,可是使他更吃驚的,后來他的團隊卻因此出了一千鎊做賠償。所以犀牛皮做甲胄這事,也因用了火藥而結(jié)束了。
犀牛的見重于世,還有一件便因為它的角,這是能夠“解諸毒藥”,如《抱樸子》所說。一只犀角在許多年前要賣一百英鎊,據(jù)一九二九年紀錄,在一年里約有一千多只犀牛被捕殺,就只為供給中國的需要。這種迷信據(jù)說在某種阿拉伯人的部落也有,以為持有犀角所做的酒杯,可以免于被人酒里下毒。中國現(xiàn)存也多是犀角杯,原因亦是為此,但在現(xiàn)代這已經(jīng)沒有必要了。免除這個迷信,一年中可以保存不少只犀牛,在現(xiàn)今這種動物不很多的時候,似乎也是好事。至于入藥用的問題,因為不懂這種特殊的藥性,所以姑且保留,不來多說了。
象在動物園中向來就多有,犀牛這回也來了,就只差一種河馬,希望它也能夠光臨,使得動物園更熱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