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沙門慧壽印譜前

沙門慧壽，予友彭城萬年少壽祺也。年少后以一字字，字若。近以一字字者，予老友汝南秦先生京、同年友河陽范公正及若三人而已，皆一時(shí)聞人也。若庚午舉于鄉(xiāng)，時(shí)沈治先眉生昆季，招維斗臥子駿公諸君子飲，予始識若，若名方噪一時(shí)，好挾斜游，又甚工寫麗人，坐上妓以此索之，若輒為吮毫，諸妓之有聲者皆暱就之。風(fēng)流豪邁，傾動一時(shí)，同輩謝弗及也。滄桑后，罷公車，盡遣所買諸歌妓，冠僧冠、僧衣，遂自名曰明志道人、沙門慧壽云。避邳徐之亂，移家公路浦，即其家供古先生于中堂，客來坐之曲室中，然痛飲食肉則如故。酉戌間，予官維揚(yáng)，王雪蕉官泗，數(shù)以事偕至淮，予同年陳階六飲，予輩必延若俱，雪蕉不能飲，而好為詩，每飲恒分韻為詩，若詩既工，書又美好，予得其箑子，輒藏弆之，后予頌系生還，過“隰西草堂”訪之，則久歸道山矣。雪蕉既歿，與若相約共隱隰西之胡介，共若避地公路浦之翁陵，皆相繼化去。戊申，予再過淮，飲階六越菴中，追念昔游，獨(dú)階六與予在耳。予與階六效昔年酒間分韻事，予“有雨掃徑看黃葉，燈影含毫憶故人”之句，階六讀凄然不樂，為之罷飲散去。若嗜圖章，復(fù)精于六書，自作玉石章，皆頫視文何，所蓄晶玉、凍石諸章，皆自為部署，一一精好，非世間恒有，對客每自摩挲，愛護(hù)如頭目。若既以此事自矜，竟不肯為人作，予僅得一印，因以其自用之章附于贈予后。然若自用之章實(shí)自為之，不倩他腕也。予甥唐堂曰：徐州萬年少，自詩文書畫外，琴棋劍器，悉不得不變?yōu)榫沽暌?。黃山程穆倩邃以詩文書畫奔走天下，偶作印，乃力變文何舊習(xí)，世翕然稱之，穆倩于此道實(shí)具苦心，又高自矜許，不輕為人作，人索其一印，經(jīng)月始得，或經(jīng)歲始得，或竟不得，以是頗為不知者詬厲，然穆倩方抱其詩文傲昵一世，不為意也。予交穆倩垂三十年，得其印不滿三十方，因念予所交友人工詞者黃子環(huán)、劉渙仲歸道山后，三山薛宏璧、蒲田林晉白卒于家，歙人江皜臣卒于閩，平湖陳師黃歿于客，雉皋黃濟(jì)叔與予交最晚，偕予歸，亦歿于友人酒間。穆倩巍然獨(dú)存，亦老矣，圖章一線不絕如縷，嗟乎！后之癖此者將索之誰何氏之手乎？子以辛，字萬斯，亦能作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