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用東漢舊法，作《今古學(xué)考》，“今”主《王制》，“古”主《周禮》。一林二虎，合則兩傷。參差膠镕，疑不能明。戊戍以后，講“皇帝之學(xué)”，始知《王制》專詳中國，《周禮》乃全球治法，即外史所掌三皇五帝之典章。土圭之法，《鄭注》用緯書“大地三萬里”說之?！洞笮腥恕罚悍詢?nèi)皇九州。九九八十一，即鄒衍之所本。故改“今古”為“大小”。所謂《王制》“今學(xué)”者，王霸小一統(tǒng)也；《周禮》“古學(xué)”者，皇帝大一統(tǒng)也。一內(nèi)一外，一行一志；一告往，一知來；一大義，一微言。經(jīng)傳記載，無不貫通。因本《詩》《易》再作《續(xù)篇》。方今中外大通，一處士橫議之天下。東南學(xué)者，不知六藝廣大，統(tǒng)綜六合，惑于中外古今之故，倡言廢經(jīng)。中土誤于歧途，無所依歸，徘徊觀望，不能自信。此篇之作，所以開中土之智慧，收異域之尊親，所謂前知微言者，不在斯歟？將來大地一統(tǒng)，化日舒長，五歷周流，寒暑一致。至圣之經(jīng)營，與天地同覆幬。六藝《春秋》小始，《易象》大終。由禹甸以推六合者，其說皆具于《周禮》。正浮海洋，施之運會，驗小推大，俟圣之義始顯。時會所值，不能笑古人之愚。而緣經(jīng)立說，理據(jù)章明，亦不敢因知我者希而遂自阻也。光緒壬寅孟冬則柯軒主人序。

小康王道主《王制》，大同帝德主《帝德》。二篇同在《戴記》，一“小”一“大”，即小大共球之所以分。自史公有“黃帝不雅馴”，及“刪《書》斷自唐虞”之說，學(xué)派遂有“王伯”無“皇帝”。雖《易大傳》有伏羲、神農(nóng)、皇帝，《大戴》有《五帝德》，《詩》《書》所言“皇上帝”、“古帝”、“皇帝”諸文，皆以為天神，于是六經(jīng)全為“王伯”，專治中國。《中庸》所云“凡有血氣，莫不尊親”者，成虛語矣。海外襖教，真足以自立于鬼方。各遵所聞，兩不相妨。中土言時務(wù)者，舍西書無所歸宿，何以為百世可法之道哉？今故別撰《周禮皇帝疆域考》一書，以《五帝德》為藍(lán)本，經(jīng)史子緯所有，皆附錄之。此書成，則言“皇帝”之學(xué)，方有根據(jù)，足與“王伯”之說相峙并立，亦如漢師之“今”、“古”學(xué)。以此為時務(wù)之歸宗，庶幾人才盛而圣道昌乎！

博士雖為儒家，間言大同，如《小戴·禮運》《伏傳》五極、《韓詩》說《關(guān)雎》《公羊》之“大一統(tǒng)”。儒與道時相出入，德行出顏、閔，文學(xué)為游、夏，時有異同，則文學(xué)亦聞“皇帝說”也。《禮記》孔子與子游論“大同”，《列》《莊》論呂梁，引子夏云：“夫子能之而不行者也，商不能而知其說?！笨鬃诱撊?，有君子小人之分：君子儒，道家；小人儒，“王伯”，儒家。故子夏曰：“小道可觀，致遠(yuǎn)恐泥，君子不為?！币越?jīng)師魯齊二派而論，魯近儒，齊則間有“皇帝”。如鄒衍游齊，而言“瀛?！薄ⅰ拔宓麓x”，皆五帝要旨。中國一隅，不可言五運也。《公羊》云“大一統(tǒng)”，“王伯”小，“皇帝”大。又云“王者孰謂，謂文王”。皇輻四十，大州；王八十，牧二十。四方：方命厥后，各有九州：中國，文王；西，武王；北，元王。又有湯王、平王、汾王、王后、王公及君王、侯王之稱。《北山》云：天下王土，率土王臣。舊以為一王，不知一大州一王。西方為三大井，《易》以二十四子卦當(dāng)之，所謂“往來井井”。非天下只一王，故曰“王于出征，以佐天子”，“王此大邦”，“四國有王”，“宜君宜王”。八伯十二牧，或六或三，皆可稱王。《齊詩》言“四始五際”，即鄒氏“五德運行”之說。緯詳“皇帝”，《公羊》多主之。故予新撰《詩解》，改名“齊學(xué)”，以齊學(xué)宏闊，包《公羊》，孕鄒氏，列、莊、董、何，凡大統(tǒng)說皆有之。名齊以別魯，齊較魯亦略有“小”、“大”、文、質(zhì)之別。中國一號“齊州”，歌《商》、歌《齊》，即中外之分。

后世諸學(xué)，發(fā)源四科。儒祖文學(xué)，道原德行?！墩撜Z》“志道”、“據(jù)德”，“依仁”、“游藝”?！八嚒弊x仁義之“義”，即《老子》“道失后德，德失后仁，仁失后義，義失后禮”，乃四代升降之說?！盎实邸钡赖?，“王伯”仁義。政事科專言“王伯”，德行科專言“皇帝”。《論語》言“皇帝”，崇尚道德者，不一而足，“無為”、“無名”，與道家宗旨尤合。道為君道南面之學(xué)，為顏、閔、二冉之所傳。治中國用仁義；以仁義洽全球，則致遠(yuǎn)多泥。道家集四科之大成，用人而不自用，與孔子論堯舜同。惟道家詳大同，兼瀛海治法。宋元以前，中國閉關(guān)自守，仁義宗法，謹(jǐn)守勿墜。道家文字雖存，大而無用。學(xué)道者，又不知道德詳百世以下治統(tǒng)專說，失其宗旨，以至為世詬病。此非道德之過，乃言道德之過；又非言道德者之過，時會未至，大而無當(dāng)，不得不流于悠謬下論?！把灾尽闭?，子路、公西華、冉求為政事言，語“王伯”之學(xué)。曾皙所言，與顏子農(nóng)山宗旨全同。此章之曾皙，即農(nóng)山之顏、曾；“異撰”即“皇帝”之所以異于“王伯”；“童冠”即用人而不自用；“春服既成”，即無思不服；“詠而歸”，即“皇帝”褰裳而去。全為道家宗旨。司馬談《六家要旨》論道家云：“使人精神專一，動合無形，贍足萬物。其為術(shù)也，因陰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法之要，與時遷移，應(yīng)物變化，立俗施事，無所不宜，指約而易操，事少而功多。儒者則不然，以為人主天下之儀表也，主倡而臣和，主先而臣隨。如此則主勞而臣逸。至于大道之要，去健羨，絀聰明，釋此而任術(shù)。夫神大用則竭，形大勞則敝。形神騷動，欲與天地長久，非所聞也?！薄胺蜿庩?、四時、八位、十二度、二十四節(jié)，各有教令。順之者昌，逆之者不死則亡，未必然也。故曰‘使人拘而多畏’。”“夫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此天地之經(jīng)也，弗順則無以為天下綱紀(jì)，故曰‘四時之大順，不可失也’?！庇衷疲骸叭寮乙粤嚍榉?。六藝經(jīng)傳以千萬數(shù)，累世不能通其學(xué)，當(dāng)年不能究其禮，故曰‘博而寡要，勞而少功’。若夫列君臣父子之禮，序夫婦長幼之別，雖百家弗能易也?！庇衷疲骸暗兰覠o為，而無不為，其實易行，其辭難知。其術(shù)以虛無為本，以因循為用。無成勢，無常形，故能究萬物之情。不為物先，不為物后，故能為萬物之主。有法無法，因時為業(yè)；有度無度，因物與合。故曰‘圣人不朽，時變是守。虛者道之常也，因者君之綱’也。群臣并至，使各自明也。其實中其聲者謂之端，實不中其聲者謂之窾。窾言不聽，奸乃不生，賢不肖自分，白黑乃形。在所欲用耳，何事不成。乃合大道，混混冥冥。光耀天下，復(fù)反無名。凡人所生者神也，所托者形也。神大用則竭，形大勢則敝，形神離則死。死者不可復(fù)生，離者不可復(fù)反，故圣人重之。由是觀之，神者生之本也，形者生之具也。不先定其神，而曰‘我有以治天下’也，其何由哉！”[論儒道之分，精核分明。大抵儒為中國方內(nèi)之治，道則地中“黃帝”，兼包四極，綜合八荒而成者也。]

“無為而治”，屢見于《論語》《詩》《易》，是為微言，而后儒顧非之。今考《莊子·天道》篇曰：“夫帝王之德，以天地為宗，以道德為主，以無為為常。無為也，則用天下而有余；有為也，則為天下用而不足。故古之人貴夫無為也。上無為也，下亦無為也，是下與上同德，下與上同德則不臣；下有為也，上亦有為也，是上與下同道，上與下同道則不主。上必?zé)o為而用天下，下必有為而為天下用，此不易之道也。故古之王天下者，智雖落天地而不自慮也，辯雖凋萬物而不自說也，能雖窮海內(nèi)而不自為也。天不產(chǎn)而萬物化，地不長而萬物育，帝王無為而天下功。故曰‘莫神于天，莫富于地，莫大于帝王’。故曰‘帝王之德配天地’?！薄肚f子》所謂“無為”，乃君逸臣勞、“舜有臣五人而天下治”之義。此《莊子》所以為德行科嫡派，而《詩》《易》之大師。后來說“無為”者，皆失此旨。

初考《周禮》，以為與《王制》不同，證之《春秋》《尚書》《左》《國》、諸子，皆有齟齬。因以為王劉有羼改，作《刪劉》一卷。丁酉以后，乃定為“大統(tǒng)”之書，專為“皇帝”治法。書只五官，所謂“五官奉六牲”者，有明文。[《大戴》言“五官”數(shù)十見。]此“大統(tǒng)”以五官為主之說也。五官者，所謂五行之官。[《曲禮》：“五官之長曰二伯”。(按《曲禮》無“二”字)]皇帝有五官，亦如天皇之有五感生帝，合則五官共一統(tǒng)，分則每官自成一代，故每官不用官屬，而用官聯(lián)。惟其為皇帝治法，故外史專掌三皇五帝之書，而不及王伯。又尺五地中及昆侖與神州，是合地球言之。鄒衍海外九州，或以為必有傳聞。不知《大行人》之九州，實以方九千里開方，即鄒衍之九九八十一州也。與《職方》《量人》，一小一大，小為禹州與五服，大為帝輻與皇輻。經(jīng)云“九州之外曰蕃國”，是帝萬三千里制度。“藩”、“蕃”字通，藩以內(nèi)為蠻、夷、鎮(zhèn)三服，《大行人》合稱三服為要服，鄭《注》遂以為周制方七千里，大不合于海州，小不同于禹跡。八牧之地，至大于王五倍，乃戰(zhàn)國七雄所為，非成康所有。鄭君撰述，此為巨謬！又官有小大之分，《大行人》言大九州，則可知《小行人》為小九州。其以“小大”分者，即“小共大共”、“小球大球”、“小東大東”之義。“小”為“王伯”?！按蟆睘椤盎实邸?。一書兼陳二統(tǒng)，“小”同《王制》，“大”者由《王制》加三加八以至卅五倍，所謂“驗小推大”是也。特不可于禹州中用其“大統(tǒng)”之說。如封建，一云百里，一云五百里；疆域，一云方五千，一云方三萬。則枘鑿不入，以致爭競數(shù)千年之久而不能定。今據(jù)本文為分別之，則泮然冰釋，怡然理解矣。

道家尚黃帝。黃帝，即宰我問五帝德之首?！墩撜Z》言帝道無為無名、志道據(jù)德、文質(zhì)合中、舍小取大者，不一而足。[已詳《道出德行考》中。]《列子·仲尼》篇首，與顏子論憂樂，大約“樂天知命不憂”者，王伯也；既已樂天知命，而憂方長者，百世以下，皇帝之事，《詩》之“百憂”是也?！对姟吩疲骸安婚L夏以革?！盵不讀為丕；“長”謂“幅員既長”；“夏以革”，變禹州為大州也。]《湯問》篇之夏革，與《詩》同。五山之為《民勞》五章，今西人之謂五大州也。五山十五鰲，三番而進，謂三統(tǒng)。六干年一更，三六十八，《詩》之所謂“素絲三五”、“三五在東”。言釣言弋，言御言造，罕譬而喻，皆以發(fā)明《詩》《易》。諸篇言夢言覺，以神形相接分寤寐，尤為《詩》之要例。中央，為“夙夜在公”；《王》《鄭》《齊》，為夙興，為行、為寤、為覺；西方《豳》《秦》《魏》，為夜寐，為思、為夢、為神游、為飛。[凡言“飛”，皆謂過海，飛相往來。]舉一隅以反三，故每覺少夢多。其六夢思懼喜諸名，全與《周禮·占夢》同?！吨芏Y》師說，乃在《列》《莊》，又可知同為“大同”之書矣。

“小、大”二統(tǒng)，古今有六大疑案。以學(xué)論，則《公羊》《周禮》、道家、今古學(xué)；以帝王論，則秦始、漢武帝。經(jīng)說“皇帝”，專指百世以后，非說古之三五。故《秦本紀(jì)》博士說：古之皇帝皆地不過千里。則包海外、總六合，乃俟圣，非述古也定矣。百世之事，無征不信，博士空傳其文，河清難俟，故于“小統(tǒng)”經(jīng)傳、秦漢典章勉強附會。“大統(tǒng)”如始皇并六國，威令不出《禹貢》外，仍小一統(tǒng)，而非“皇帝”?？肌侗炯o(jì)》所有章奏制詔，全用“大統(tǒng)”，文辭斐然，實則羊質(zhì)虎皮，非其事也。又如五帝運，本謂五大州，五帝各王其方。始皇自以為水德，當(dāng)用嚴(yán)酷，遂以慘刻亡天下。不得不謂為師說之誤。又如漢武帝征伐夷狄，北方開通頗廣，然均在《禹貢》要荒內(nèi)。當(dāng)時經(jīng)師博士，因“大統(tǒng)”之說無所附麗，亦遂移以說之。后世遂以秦皇、漢武真為經(jīng)說之“皇帝”。一誤無外，一誤以“大”說“小”。如封禪為皇帝典禮，“小統(tǒng)”王伯不得用之，秦漢乃躬行實舉?！妒酚洝芬蛑斗舛U書》，亦其失也。

《齊詩》“四始五際”，皆詳“大統(tǒng)”之學(xué)。新周王魯，故宋絀杞，皆為后世言，故曰新周非舊周。周、召分陜，即緯以十二國配律呂、十二次等條，皆為“大統(tǒng)”專說。鄒子五帝終始，即《齊詩》之“四始五際”，為五大州言。漢師強以說堯舜、三代?！吨芏Y》與《王制》，“大”、“小”不同。《周禮》與《詩》，皆自以“小”、“大”分：“小”為王伯，“大”為皇帝；“小”為《魯詩》說，“大”為《齊詩》說。以“小”說《尚書》，為今文之誤；以大說《詩》，則不免為齊學(xué)之誤。如《周禮》本“大統(tǒng)”，鄭君誤以為中國周朝典章，欲于中國五千里內(nèi)并行?！锻踔啤贰吨芏Y》，二說互斗數(shù)千年不休，“今古學(xué)”之宗派由是以立?！肮盼募摇辈⒂麖娭T經(jīng)堯舜夏殷之治，盡同于《周禮》。[如鄭《注》“弼成五服，至于五千”是也。]《魯詩》以王伯說《詩》，其失正同鄭君。三派雖早晚不同，亦互有得失。

儒家為博士嫡派，以王伯為主，兼言皇帝。如《大戴》《秦本紀(jì)》博士說，及伏、韓、董諸書所言“大統(tǒng)”之治是也。道家專言皇帝，鄙薄王伯，其正言莊論與博士如出一手，無有異同。今中國學(xué)派大抵宗儒家，泰西諸國皆于墨學(xué)為近。子家為合治全球之學(xué)術(shù)。風(fēng)俗不同，政教亦略有損益。各家不無偏駁，然硝附姜桂，為病而沒。矯枉過正，自成一家，必然之勢。道家“采儒墨，撮名法”，即不主故常，因變設(shè)施之本旨。海禁未開以前，如冬葛夏裘，以無用而見輕，遂為世所詬?。缓＝乳_以后，乃知其書專言海外，為《詩》《易》嫡派。取歸實用，各有因宜。舊所指目之條，率由誤解。今以“小”、“大”二派列為宗旨，分說六經(jīng)，舉古今所有爭辯，出入主奴，一掃而空。于前六事，融洽分明，無待煩言，自相投契。《中庸》：“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碧旄驳剌d，美富具存。大同合一，先見于學(xué)問宗派。而后天下侯王隨之?！缎⊙拧废取洞笱拧罚陆?jīng)殿上經(jīng)，非即此義歟？

說有宗主，言各一端，所謂“道不同，不相為謀”?！兑住ぞ罚骸盁o得無喪?！背友浴俺С谩?，孔子猶譏之?！靶】怠敝?，以城郭為固；“大統(tǒng)”則毀名城、銷鋒鏑?！靶〗y(tǒng)”分土分民，諸侯疆域，或得或失；以皇帝言之，合地球為一家，無此疆爾界，則何得失之足言？《莊子》云：“凡之亡非亡，楚之存非存”，即《易》之“無得無喪”?！独稀贰肚f》說之可疑者，證以《詩》《易》而皆通。言不一端，各有本旨。如必攻《莊》，則亦必攻《易》矣。

《莊子》云：“六合之外，圣人存而不論；六合之內(nèi)，圣人論而不議?！薄洞呵铩?，先王之志。則圣人日切磋而不舍也?！盾髯印吩疲骸啊对姟凡磺小！本曉疲骸啊稌氛呷缫?；《詩》者志也。”又曰：“志在《春秋》，行在《孝經(jīng)》?！倍右鬃釉唬骸拔嵊兄昭裕蝗缫娭惺轮钋兄?。”按，由《莊子》之言以分畫諸經(jīng)疆宇，六合之外，《詩》《易》；六合之內(nèi)，謂《書》；先王之志，謂《春秋》?！洞呵铩放c《尚書》為述古，故為“如”、為行事、為“深切著明”，以其皆古人已往成事，故文義明白。至于《詩》，乃百世以下之書，心之所之為“志”。疆宇及乎六合，當(dāng)時未見施行，專以俟圣，故曰“志”、曰“不切”。至于《易》，為六合以外，推之無極、無盡。《列子》“夏革”，即《詩》之“不長夏以革”。曰“天地之外有大天地”，即《易》合乾、坤為泰、否之說也。泰為大哉，否為至哉。日屬世界，八行星繞日；日又帥行星以繞大日，釋氏所謂“大干世界，恒河沙數(shù)”?！兑紫陆?jīng)·豐》言：“雖旬無咎?！碧煊惺眨諡檠?。《彖》曰“宜日中”，下爻再言“日中見斗”、“見沫”。《下經(jīng)》十首卦為十日，《莊子》《山經(jīng)》《楚辭》、古緯皆有“十日并出”之說。一日比一王，八方即八日，合之二伯為十日，此但為大九州言之；至于大荒十六牧，比于八州，為十六日?！兑住酚衷唬骸跋雀?，后庚三日?！薄跋燃兹?，后甲三日?！彼娜蘸蠟槭?。有甲庚則有壬丙，合四干為四岳。四岳各該四州，蓋合大荒為二十日，于內(nèi)為十日并出，海外不通，專言中國，則為射落九日，一日孤行。蓋日雖大，不過天地中之一物，故藉以比侯王。皇則如天，故曰配天。以天統(tǒng)日，則不可究詰，并不止十日而已。[近有像片，合地球十王聚照一紙之中，即《易》之“雖旬”，《詩》之“侯旬”，即所謂“十日并出”者。]合今日為十日；當(dāng)中國閉關(guān)之前，豈非一日獨明哉！車輻象一月三十日，內(nèi)八州八日，合二伯為旬，以十干當(dāng)之，所謂天有十日。外大荒十六牧，合四首四岳為二十日，為二旬。以十二支為十二牧，加以震、兌、艮、巽為十六牧，外四岳為乾、坤、坎、離，為二十日。蓋干支二十二人，合八卦，共為三旬，以象一月。二十五大州，中一州為轂，外二十四州為三十日，以象三十幅。

《詩》以長壽大年為皇帝之盛事，又以疾病為災(zāi)厲，而福禍亦以剛強與弱病分?！蹲糁纹c言》謂文明之國極詳衛(wèi)生，英國人民較前人年壽大有進境，較以上更加，將來進境更未可量云云。按：天王、海王二星，遠(yuǎn)或百四十年乃繞日一周，而成一歲?！读小贰肚f》所謂楚之南冥靈，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者，以本地球千年為一歲。古之大椿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者，則以本地球萬六千年為一歲。西人天文家以八行星為日屬，日又帥八行星以繞大日，則日之行度，當(dāng)遲于恒星者數(shù)十百倍。即以本日繞大日計，或千年一周，萬八千年一周，皆屬常理。修短不同，各盡其理。

堯舜之登遐，說者以為褰裳而去?！读凶印酚幸运廊藶椤皻w人”之說?！墩撜Z》之“詠而歸”，即謂死也。古者天地相通，人可上天，所謂飛行、乘云御風(fēng)者也。道家言圣人不死，董子亦云皇帝魂魄在廟。故“大統(tǒng)”之義，以四帝分四極而王，四帝統(tǒng)于一皇，二后統(tǒng)于一上帝。郊社之禮即享二帝：所謂一上帝、一感生帝，德配天，或稱“帝”，或稱“天”，名異實同。則郊祀即所以受命于天，于上帝，感生八極之王，同郊上帝。分祀感生，故受享則降福，不吊則降喪亂。然則天子之郊祀，即如諸侯之朝覲。天子有黜陟，天則有禍福，天之禍福，亦考功比績?！洞呵铩分畷?，所以驚天變，亦如諸侯謹(jǐn)侯度。天子于諸侯有慶賞，天亦同之。且嵩岳降神，生申甫以為方岳，則古皇帝亦必天皇所降，天皇太乙下降為普天之皇。就地球言，日降為皇，五方五行星下降為五帝，八行星為日屬，此本界之事，所謂日屬之世界。故生則為人，死則仍為星辰。傅說之說，即可以驗皇帝，故曰“圣人不死”。生死來去，皆有所屬。故王者之法天，如臣之于君。人以言命，天以道命。日星有行道以示法，即王者之誥命。《春秋》“小統(tǒng)”，兼通“大統(tǒng)”，郊祀與謹(jǐn)天變，皆是也。

常欲撰《大統(tǒng)春秋》，苦無皇帝。以八王而論，中國東方震旦，恰與《春秋》之魯相同?！靶〗y(tǒng)”以周為天子，齊、晉為二伯。“大統(tǒng)”以日屬世界比，則以日為天子，歲星、太白為二伯。紀(jì)天行以合人事，皇帝以上為神，王伯以下為人。推日為皇，推星為伯，以合天人之道，仍與《春秋》之皇帝相同。特“小統(tǒng)”魯以上有二等，“大統(tǒng)”則王以上無二等。無二等而必求天道以實之，則記天事當(dāng)較詳密，不似《春秋》之猶可疏節(jié)闊目。推究其極，則以皇配天日，不過比于方伯。天中之日無窮，不過取近者十日、十六日為說耳。

日為皇，行星為伯，月為小國，比于曹、許、鄶。此海禁初開，未能混一之法耳。將來“大統(tǒng)”至尊，配天為皇，侯牧為日。[故有十日、十六日之說。]二伯總統(tǒng)則為大日，中國直如青州一方伯，諸行省等于曹、莒、邾、滕、薛、杞?！洞呵铩酚谏綎|小國，別見二十一以為連帥。將來大約一行省為一連帥，諸行省之上再立七大卒正，而宰相必為天子所命。一王三監(jiān)，以配三卿，則今宰相之制也?？肌洞呵铩罚禾熳尤O(jiān)與本國三卿并立，大約方伯時有黜陟，不取一姓，亦不世卿之義。蓋諸侯可世，而伯牧不常，父死子不代繼，故凡本國之事，本國三卿治之；方伯之事，乃三監(jiān)理之。三卿、三監(jiān)，合為六人，所職有公私之分。董子《順命》篇，首言天命須切實言之，亦如王之誥命。天不言而以道受命，道者，即天之九道。順天布政，因時而變，如《月令》之文是也。

余初持先蠻野、后文明之說，以為今勝于古?？鬃又?，今方伊始，未能推及海外，必合全球，莫不尊親，方為極軌。與道家之說亦相符合?！吨杏埂吩疲骸吧穹垂?，災(zāi)及其身。”《列》《莊》求新，不沾沾舊學(xué)，故以古人為陳人，先王之書為芻狗，跡為履之所出而非履，皆重維新而鄙守舊。竊以古之皇帝疆宇，實未能及海外?；实弁ǘ跞税偈酪院笕蚝贤ㄖ?。孔子不以為新刨，而以為因陳。上古本大，中古漸小，百世以下又大。初則由大而小，后又由小推大，王伯由孔子制作，而以歸之三代古皇帝；亦猶王伯之制，由孔子制作，而以歸古之王伯。是孔子不惟制作王伯，兼制作皇帝。如說天之宣夜、大地浮沉、三萬里中、四游成四季、五大州疆宇、大九州名目，凡《山海經(jīng)》《天文、地形訓(xùn)》《列》《莊》之所稱述，皆由孔子于二千年以前，預(yù)知百世以后之民運，而為之制作。西人于二千年以后，竭知盡慮，銖積寸累，合數(shù)千年、數(shù)百國聰明才智，勉強而成之事跡，孔子已直言無隱，中邊俱透。不似西人之欲吐若茹，不能推盡。如“三千大千世界、恒河沙數(shù)”，釋氏之說，發(fā)原《列》《莊》，《列》《莊》之師法，本于孔子，何等明快！所謂“慧眼”、“天眼”是也。西人僅恃遠(yuǎn)鏡之力，宜其不能與神圣爭聰明。初由王伯以窺孔子，已覺美富莫逾；再即皇帝以觀，誠為地球中亙古一人也已！

嘗舉朝覲、巡狩二例以說《二南》《鄘》《衛(wèi)》，蓋朝覲則八伯至京，二伯帥以見天子。覲禮餐畢歸寧?！抖稀分疄槎?，統(tǒng)八牧朝覲，各歸本國。周、召為父母，八牧為八之子。四見“之子于歸”，即由朝覲后歸寧父母。故《二南》見八牧為朝覲之禮，二伯居而八牧行?！多{》《衛(wèi)》則反此，為二伯行而八牧居。大九州有九洛，二伯分巡八方，各至其國之都，為《莊子》九洛舊說。故《鄘》《衛(wèi)》以二十篇分四帝，四正三，四隅二，每方必有一洛，故二篇多言沫、淇、浚，其原泉諸地名皆近洛。[“未落”亦然。]以中國《尚書》主《康誥》“妹土”、“妹邦”(按“妹土、妹邦”不見于《康誥》，而見于《酒誥》)，以洛為中心，故外八大州亦翻其意，以八洛為八都會。九洛之制，全見《鄘》《衛(wèi)》。而《易·下經(jīng)》十首，《損》《益》居十合一，以外八卦，亦合為九洛?！肚f子》書多博士典禮，“九軍”與九洛，尤為明著。故定《詩》例：以赤道天中為居、為北極，二黃道為中心，外邊黑道為南。四方之中皆為北，四方之邊皆為南。北為衣，南為表，南于卦為《未濟》，[以黑道為南，加《離》于《坎》上為火水，《未濟》。]故于南巡方謂之“未見君子”；于北方居所朝諸侯為《既濟》，《詩》曰“既見君子”。[以赤道為北，加《坎》于離上為水火，《既濟》。]《既》以君為主居中，《未》以伯為主居外，若禹會諸侯于涂山、周公會諸侯于洛之義。王會圖則為“既見”，乃大一統(tǒng)之天下也。大約《鄘》《衛(wèi)》法《春秋》，為糾會之事?！抖稀穭t大一統(tǒng)，居其所而朝諸侯也。

“大統(tǒng)”有天下一家之例。天下大同，比于門內(nèi)和合。以皇為祖，以二后為父母，以八士、人、仲、叔、季為弟兄姊妹，附十六外牧以卒正為公孫。天下大同，為婚媾、和好、宴樂、娶妻、生子，所謂“天作之合”，“篤生文武”。至于言“小”，則天下分裂，各君其國，各子其民，彼此不相通。東北乾陽，文家主“亨”；西南坤陰，質(zhì)家主“貞”。東北相合，為有父無母；西南相配，為有母無父?！缎⊙拧费裕簾o父無母，悲傷憂苦，為分而未合。雖亦言“宜樂”，但曰“爾”、曰“其”，則自顧其私，未能大通。必如《大雅》而后無憂悲哀傷之可言?！对姟贰兑住匪^鰥寡孤獨，皆謂“騫崩”。彼此畫疆自守，不婚媾而為寇盜。[他如“獨行”、“寡婦”、“獨兮”、“煢獨”皆同。]所謂娶妻生子，“同車”、“同行”、“同歸”、“同室”、“婚媾”，皆為大同言。此《詩》《易》“小”、“大”之所以分也。[別有《小大二雅文字不同表》。]

古今天下有二局，曰戰(zhàn)國，曰一統(tǒng)，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春秋》一經(jīng)則包二局，言一統(tǒng)則有周王，言分爭則有列國。]《詩》之《小、大雅》，《易》之《上、下經(jīng)》，皆以分合為起例。航海梯山，彼此往來，如今日，可謂中外相通。然各君其國，各子其民，于《易》為咎，仍為戰(zhàn)國之局。雖曰交通，未能一統(tǒng)。[《小雅》之鰥寡孤獨，怨女曠夫，憂心悲傷，號咷哭泣，不可言宿，歸復(fù)邦族云云，為今天下言之。]必至“大統(tǒng)”之后，同軌同文，既清既平，乃為《大雅》、為大卦。然地球大，《云漢》三篇亦同，以后亦必如中國舊事，合久而分，故《大雅》言喪亂憂亡，流為割據(jù)之局。故曰“維昔之富，不如時”?！敖褚踩挣緡倮??！薄缎⊙拧非胺趾蠛?，[從三《小》起算。]《大雅》前合后分?！都葷分笥小段礉罚段礉分笥小都葷?。大小分合，互相倚伏，故《上、下經(jīng)》《小、大雅》，彼此有循環(huán)往來之例。

《易》曰卦有小大，《乾》《坤》八父母為小，《否》《泰》八父母為大，小卦內(nèi)外重復(fù)，所謂坎坎、離離、乾乾、謙謙，必內(nèi)外婚媾，天下大同，乃為大卦。[如上經(jīng)《乾》《坤》《坎》《離》，內(nèi)外卦皆同者，《小雅》分崩之世也。大卦則《乾》《坤》合為《泰》《否》，《坎》《離》合為《既》《未》。父母相配，男女觀止，婚媾好合，所以為大。]《易》之小大卦，即《詩》之《小、大雅》。小大分合，《易》《詩》皆以“既”“未”二字為標(biāo)目。大同為“既”，分崩為“未”?！对姟分拔匆妱t憂”，“既見則喜”，凡數(shù)十見?！拔础薄凹取保础凹葷薄拔礉?。未見之君子為四岳，四方分崩則鰥寡孤獨，故曰憂傷；既見之君子為二伯，二伯大同則娶妻生子，故為喜樂宴好。初合《未濟》以臻《既濟》，復(fù)由《既濟》以成《未濟》。哀樂相循，亦如三統(tǒng)循環(huán)。必持盈保泰，方能克終?！兑住讽樐鎯勺x：逆則由《未濟》以成《既濟》；順則由《既濟》以成《未濟》。曰“始吉終亂”，示人持盈保泰之意也。

《周禮·大司徒》：“以土圭之法測土深，正日景，以求地中。日南則景短，多暑；日北則景長，多寒；日東則景夕，多風(fēng)；日西則景朝，多陰。日至之影，尺有五寸，謂之地中。[《注》：凡日景之于地千里而差一寸。尺有五寸為萬五千里。]天地之所合也，[《莊子》：天有六極、五常。]四時之所交也，[寒暑。]風(fēng)雨之所會也，陰陽之所和也。然則萬物阜安，建王國焉?！薄读凶印ぶ苣峦酢菲骸拔鳂O之南[如今南美洲]隅，有國焉，不知境界之所接，名古莽[音近洋壯]之國。陰陽之氣所不交，[地中，則陰陽和。]故寒暑亡辨；日月之光所不照，故晝夜亡辨。[地中，則一晝一夜。]其民不食不衣而多眠。[冰海無晝夜，夜則久夜。]五旬一覺，[《詩》之“寐夢”。]以夢中所為者實，覺之所見者妄。[尚寐無覺，此西南極。]四海之齊，[中國為齊州。]謂中央之國，[即今四海之內(nèi)。]跨河南北，越岱東西，萬有余里。[東極萬二千里。]其陰陽之審度，故一寒一暑；[南北。]昏明之分察，故一晝一夜。[東西。]其民有智有愚。[知愚即《詩》之“寤寐”。]萬物之滋殖，才藝多方。有君臣相臨，禮法相持。[中國儒家。]其所云為不可稱計。一覺一寐，以為覺之所為者實，夢之所見者妄。[以中國為中。]東極之北隅，[東北。]有國曰阜落之國，其土氣常燠，日月余光之照。其土不生嘉苗。其民食草根木實，不知火食，性剛悍，強弱相藉，貴勝而不尚義；多馳步，少休息，常覺而不眠?！鄙w《列子》所云南中北三段，即《周禮》地中之師說也。以覺夢比晝夜，南北極冰海之地，半年晝夜，不足以言夢覺。積冰苦寒，故曰“寒暑無辨”，故曰“赤道常燠”。合地球而言，惟兩黃道、兩溫帶以內(nèi)乃善地；兩黑道非善地，不足以為地中也。又《月令》五衣，素青黃之外，有黑赤，合為五方五色。今《詩》取素青黃，而不用赤黑，以赤黑當(dāng)二冰海?！墩撜Z》：紺緅不飾，紅紫不服，即不取黑赤二極之義。至于素青黃，則在緯度之分，而不關(guān)經(jīng)度之地。同在黃道，緯度相合，風(fēng)雨寒暑亦相同。然則三統(tǒng)同為一度，實本一地。因其周經(jīng)長分為三段，曰東西中、素青黃。東西、素青，皆強立之名，實則一中一黃而已。故《周禮》“地中”與《列子》“中央之國”，以南北兩極言。北南與東西、素青對文，故三統(tǒng)立都皆在地中。[二昊亦中，非黃帝獨為中]此“地中”之“中”，指緯度，而以日月寒暑定者。由是以推，則凡日月寒暑、風(fēng)雷雨露，皆不可以常解說之，皆當(dāng)對二極起例。京邑居民，有寒暑晝夜風(fēng)雷雨露，而地球中實有無晝無夜無寒無暑之地?！读凶印吩啤捌潢庩栔葘?，故一寒一暑；昏明之分察，故一晝一夜”，“一覺一寐”。“一”字實義，必須知地球中有無寒暑晝夜之地，而后此“一”字乃可貴，特為地中獨有。以此推《詩》《易》日月、晝夜、寒暑、生死，皆為地中之贊語矣。

《司服》云：“掌王之吉兇衣服，辨其名物，與其用事?！盵考三服之分，則吉以冕，兇以弁，齊以端，冕弁端，即吉兇齊也。]按王之吉服五冕：袞冕、毳冕、希冕、玄冕、鷩冕?！秵史鳌峰a衰不在五服之內(nèi)，則以斬、齊、大功、小功、緦麻合為五服。[《司服》云：“凡兵事，韋弁服；視朝，則皮弁服；凡甸，冠弁服；凡兇事，服弁服；凡吊事，弁绖服。”]又云：“其兇服，加以大功小功。士之服，自皮弁而下，如大夫之服。其兇服亦如之?！庇衷疲骸捌潺R服，有玄端素端?！苯窬汀端痉分姆譃槿T：吉五冕，兇五弁，齊則言二端以示例?！度灐芬运厍帱S起例，各五服以合為三十服?！队碡暋贰板龀晌宸?，而《喪服傳》有五服之文。蓋緦麻、小功、大功、齊、斬，共為五服，與《禹貢》五服同文，《詩》素冠、素衣、素韠，舊說皆以為兇服，是素統(tǒng)，方萬里，為兇服，五服之比例無疑矣。東方《緇衣》《羔裘》，即《鄉(xiāng)黨》“羔裘玄冠不以吊”，是緇衣、青衿全為吉服無疑?！对姟酚凇陡狒谩吩啤板羞b”、“如濡”，合為東方吉服之五。中央五服為黃統(tǒng)，兼取吉兇，以《周官》言之，當(dāng)為齊服。齊服有吉有兇，兼用二服，故《司服》齊服有玄端、素端。玄端吉服，素端兇服。大抵中央以朝服三服居中，左取玄端，右取素端。故《詩》“狐裘以朝”，又曰“狐裘在堂”。車輻圖三十幅，三統(tǒng)三分，而借用吉、兇、齊之十五服以實之。此以輻隕比衣服之說也。且實而按之，《易》之吉、兇、無咎，亦就三服言之。吉謂東鄰文；兇謂西鄰質(zhì)；咎從卜從各，各君各子為“小統(tǒng)”，分裂合好則為無咎。無咎即合吉兇，即無妄、無疆、無邪?！兑住分獌礋o咎，亦以三服為本義，而托之筮辭之吉兇無咎也。

《易》“元亨利貞”有四德之訓(xùn)，舊以分配四方。不知“元亨”皆屬東《乾》，“利貞”屬西《坤》?！霸睘榈滦校昂嘭憽睘樾郧??！断陆?jīng)》以《咸》比《乾》，《恒》比《坤》?！断獭芳春啵逗恪芳簇?。乾坤有男女君臣之義，亨貞故可互文。迨二門平分，則男亨女貞，亨則志在四方，貞則“無非無儀”、“無遂事”之說。故《乾》主“元亨”，至“利貞”則指“變紳”。《坤》主“利牝馬之貞”，至“元亨”則主“承乾”?！昂嘭憽睘闄?quán)經(jīng)行居之分，亦即中外文質(zhì)之標(biāo)目?！肚分袄憽睘椤疤保独ぁ分霸唷睘椤斗瘛?，故“大哉乾元”為《泰》，“至哉坤元”為《否》?！霸庇凇肚窞楸玖x，于《坤》為假借，故乾元曰統(tǒng)天，“坤元”曰順承天也?！肚芬院酁橹?，不亨則貞；《坤》以貞為主，變貞則亨。諸卦爻之亨、貞，皆從《乾》《坤》起例，亦如用九用六，以《乾》《坤》起例也。諸卦皆托體于《乾》《坤》，陽爻主行為亨，反之則為不變之貞。陰主居為貞，而貞動則亦為亨?！稌啡眨骸坝渺o吉，用作兇?！贝蟮帧昂嘭憽奔础白黛o”之義。以《乾》《坤》為起例，諸卦皆同之者也。

言經(jīng)學(xué)者必分六藝為二大宗：一“天學(xué)”，一“人學(xué)”。“人學(xué)”為《尚書》《春秋》，行事明切，所謂“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天學(xué)”為《詩》《易》，當(dāng)時海外未通，無征不信，故托之比興。后世文體有詩、文二派，文取據(jù)事直書，詩取寄托深遠(yuǎn)?！渡袝暋吩唬骸啊稌氛呷缫?；《詩》者志也?！庇衷唬骸爸驹凇洞呵铩罚性凇缎⒔?jīng)》?！敝拘兄?，即詩文之別?？鬃又员胤侄烧?，人事可明言，六合以外地輿、國號、人名、事跡，不能實指，故托之草木、鳥獸、卦圖、陰陽。自微言一絕，學(xué)者遂以孔子所言皆為《春秋》之天下而發(fā)。不知“天”“人”之分，即“古”、“今”之別。即以《論語》言之，為百世以下天下言者較多。于當(dāng)時海禁未開，共球未顯，以百世以下之專說，附會時事，勿怪其然。特先入為主，積非成是，非有明著曉鬯之專書，不足以發(fā)聾振聵。故別輯《百世可知錄》，專明此理。

三千年以前，不必有輪船、鐵路、遠(yuǎn)鏡、顯微諸儀器；非有能合群力以格致，如今日泰西之事者。而瀛海八十一州與四游等說，乃遠(yuǎn)在數(shù)千年上，不得其說之所本。且西人自明至今，言五大洲而已。而鄒子乃以為八十一，合于禮制，比于經(jīng)義，較西說最為精密。此又何從得之？從可知天縱之圣，不學(xué)而知，不學(xué)而能，至誠前知，先天不違。且今日“大統(tǒng)”未成，諸經(jīng)預(yù)設(shè)之文，已如此明備，他日實見行事，爛然明備，不知其巧合，又當(dāng)何如此等識量？若徒推測預(yù)知，能者多矣，所謂因時立制。數(shù)千年以前，因心作則，以定鴻模，天地、鬼神、名物、象數(shù)，必曲折不違，密合無間，略窺一斑，已識梗概。宜子貢、宰我之以為天不可階。嗚呼，堯舜猶病，而謂維摩足以方物乎！

鄒子驗小推大，即化王伯為皇帝之法。方里而井，可謂小矣，推之小九州而準(zhǔn)，更推之大九州而準(zhǔn)，六合之內(nèi)，取譬于方里而已足。此與富家，[一牧為一家。]京師地中為公，[如“公田”、“顛倒自公”、“退食自公”、“夙夜在公”。]以八州為八家?！按筇锒嗉凇?，即謂八王為八家，合車輻圖為終三十里，象月望三五盈缺。左右前后為十千，所謂“十畝之間”、“十畝之外”、“十千維耦”、“歲取十千”是也。《詩》以公田比天下。為一大例，言耕即井。《乾》“見龍在田”，有禽無禽，酒道食德，飲食醉飽，皇道帝德，隰畛、主、伯、亞、旅，疆以二徂六侯，當(dāng)即八伯名目?；首婕瓷系?，多稌為并家，饑饉為騫崩?！抖Y記》禮耕樂耨，亦借田以比治天下之一說也。

《齊》《商》為“文質(zhì)”標(biāo)目，如今之中外華夷?！墩撜Z》“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是以“君子”二字為文質(zhì)相合之稱?！熬睘榫贾瑸闁|鄰，為文家，尊尊，故目“君”也；“子”為父子之子，為女子，為子姓，質(zhì)家，親親，故目“子”?！吨茼灐泛稀拔馁|(zhì)”，則君子當(dāng)直指《周頌》監(jiān)于二代?！墩撜Z》：“君子質(zhì)而已矣，何以文為？”專以為質(zhì)，所謂子而不君者也?？级制綄Γ秩绺改?、君婦、尸且、漆且、君子、“民之父母”、“愷悌君子”、“君子偕老”是也。[又：二伯四岳，皆得稱君子，八大州君子為二伯，大荒君子為四岳。]

《列》《莊》言六經(jīng)非陳跡芻狗，全為特創(chuàng)百世以下新法、新理，作而非述明矣。故于《詩》以《雅》翻譯為名，專言俟后維新，非真言古人內(nèi)地。則凡帝乙、高宗，即高尚宗公之高宗，故以配《震》。文王、武王、商王、玄王、平王、汾王、成王、康王、氐羌、荊楚、淮夷、豳營等字，固皆翻譯托號也。如箕子、穆公、周公、莊公、皇父、南仲、尹氏、家伯、巷伯、孟子，亦皆為托號矣?！对姟肥鲋芗易鎸O父子，如后稷、公劉、大王、王季、文王、武王，與大任、大姒、大姜，文義相連，不能謂非古人名號。不知托古以譯后，亦如山川、氐羌為翻譯例，亦無不可。經(jīng)既云“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又曰“本支百世”。詳其文義，為翻譯無疑矣。不如此則“古帝命武湯”、“帝謂文王”，文王“在帝左右”，皆不能解。即如《大明》：“摯仲氏任，自彼殷商，來嫁于周?！敝偃闻c《燕燕》“仲氏任只”，同任姓國女，何以直目之曰殷商？又加之以彼二經(jīng)古人、古地。按實求之，文義多在離合之間，故舊說于平王、文王、箕子，多有別解。必望文生訓(xùn)，則《魯頌》真魯僖公作矣。(詩序》以《魯頌》諸篇皆“頌僖公”，不謂僖公作，疑或于“魯僖公”前脫“頌”字)以此立說，又多可疑，則以變異舊文，不合己意，先師改寫之事，亦知所不免耳。即如后稷、王季、公劉，周之先祖也，經(jīng)則托之為二后、八王之父行。故以大妊為殷之女，文質(zhì)合為父母也。又如文王、武王，父子也，經(jīng)則東文西武。二王平列，實指文、質(zhì)二鄰，東西大牧。定以父子說之，亦時形齟齬。知經(jīng)非芻狗陳跡，則必非真古人、真古事。以《雅》之翻譯讀之，亦如淮夷、氐羌，“物從中國，名從主人”。藉古以喻后，亦無不可。特言在此，意在彼，不專為古人古事而言，則固一定之例也。

《尚書》七政，古皆以日月五星解之。自八行星之說明，則七政當(dāng)數(shù)天王、海王，不用日月明矣。惟西人之命名曰“天王”“海王”，則可異焉。以王命星，是十日為旬，八州八王之說也?！疤焱酢敝?，直同《春秋》；“海王”之名，兼主海外，則如《商頌》矣。中國舊說，五星配五行，今加入二星，合地為八。以配八方。八風(fēng)則可以配四方。五行則取五去三，不可也。然古人五星之說據(jù)目見，久成定論。地球自為主人，則不能與諸曜比，亦一定之比例。今因侯旬例擬于日屬世界中，以日為上帝，為《周頌》；天王如《魯頌》；海王如《商頌》。一主文，一主質(zhì)，天王為文王，海王則為武王。《詩》所謂“文武維后”之比。以《小雅》言之，則《小弁》日，天王《小宛》，海王《小旻》，《節(jié)南山》水?！墩隆纺炯嫱??！妒隆坊?，《雨無正》金。地球為主人，不入數(shù)焉。天王大于地球八十二倍，海王大于地球百二十倍，道家所謂“大者居外，小者居內(nèi)”。又海王最遠(yuǎn)，今以居中小者為四岳，以在外者為二后。日為天子，天王、海王帥五星以繞日，五行星又各有小星，如方伯卒正之職。古人無事不法天，則二伯、八伯、卒正，知法八行星及諸月而定。是即《左氏》伯帥侯牧以見于王，而侯牧又帥子男以見于伯之義。八行星自外而內(nèi)，海王、天王為二伯，次土、[中央京師。]次木、[東方，“帝出乎震”。]次火、次金、次水。四時順行，始于春，終于冬。自內(nèi)而外為逆行，自外而內(nèi)為順行。亦順逆往來之說。

鄒子海外九州之說，至今日始驗。學(xué)者求其故而不得。余以為經(jīng)說引《大行人》九州為證，或又以孔子先知為嫌。案先知乃圣神常事，“百世可知”、“至誠前知”，古有明訓(xùn)。宋元以下儒生乃諱言“前知”。然所謂“前知”，不過休咎得失、卜筮占驗之瑣細(xì)，非謂“大經(jīng)大法”、“先天后天”之本領(lǐng)也。如以為孔子不應(yīng)知，鄒子又何以知？他如地球四游，瀛海五山，海外大荒，與夫緯書所言《河圖》《洛書》之事，何以與今西人說若合符節(jié)？讖書占驗之前知，如京、郭之流，固不足貴。若夫通天地之情狀，洞古今之治理，何嫌何疑，必欲掩之乎？

《列》《莊》推尊孔子以為圣神，其書為《詩》《易》師說，學(xué)者匯能言之。顧道家之言不盡莊論，設(shè)辭訕譏，遂為世詬病。推尋其旨，蓋一為抉微，一為防敝。近代“古文家”說孔子直如鈔胥、如書廚，墨守誦法，去圣人何啻千里！故二子著書，極言芻狗陳跡之非。所謂“跡而非履”，正以明孔子之為作而非述，以抉其精微也。他如《詩》《書》發(fā)冢，盜亦有道，設(shè)為恢詭，以立圣教之防，不使偽儒僉士假經(jīng)術(shù)以文奸；又以見圣道自有所在，非誦其言詞，服其衣冠，遂得為圣人之徒。大抵知人難，知圣尤難！《列》《莊》能知圣，遂舉后世之誤疑圣人之俗說誤解，極力洗抉，以見圣人之至大、至高，非世俗所知，非微藐可托。故其詬厲之辭，使孔子聞之，亦相識而笑，莫逆于心，以見其衛(wèi)道之嚴(yán)。世俗顧以為真詈訕孔子，使所訕辱者果真，則“有過人必知”，孔子當(dāng)引為諍友矣！尚得以譏訕斥之乎？正當(dāng)藉其所譏訕，以見吾心中之孔子，非真孔子耳。

道家諸書全為《詩》《易》師說?！对姟贰兑住分幻?，不能讀諸書之過。其宗旨不具論，佚典墜義，有足以通全經(jīng)之義例。如“夏革”篇為《詩》“不長夏以革”之說，大塊為《詩》“大球”、“夙夜”、“寒暑”之說，四極、地中、九軍為天子軍制，九洛為上皇、六極、五常、九土，各有一中，《鄘》《衛(wèi)》兩風(fēng)專詳此制。非是不能解《詩》《易》。以六情為例，哀樂未、既，層見疊出，非《列子》記孔、顏論憂樂之故，無以起例；《易》“月望”、“輪輻”，《詩》“幅員”，非《老子》“一轂三十輻”之象，[二十四州伯牧，合二伯、四岳、六首，為三旬。]無以立圖；《詩》“思服”、“寤寐”，非《列子》地中一夢一覺，與《莊子》夢覺神形之說，不得其旨。《乾》《坤》之龍、朋，《剝》之“貫魚，以宮人寵”，非鯤鵬之論，可以知蜩鷽之指，《周》《召》蟭蟲之即《椒聊》乎！博士亦傳“大統(tǒng)”，由子夏知其說而不能行，而推顏、閔、仲弓之主皇帝，亦由稱述而得。十日并出，為“侯旬”、“維旬”之訓(xùn)；南北二帝報中央之德，乃“冥升”、“冥豫”、“幽谷”之解；《秋水》篇為“河?！倍种鹞?；《齊俗訓(xùn)》為“顛覆厥德”之作用。大抵道家說必深入其中。諸凡非?？神?，皆讀為常語。然后二經(jīng)可通也。

《中庸》云：“萬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辈⒂f物，人所能知；道之并行，世所罕論。閑嘗統(tǒng)天下諸教而合論之：道家本于德行，是為大成；釋出于道；天方、天主，又出于釋。不惟楊、墨并行不害；天主釋迦，是亦大同。中國夷狄之弱，由于崇尚佛教，談時務(wù)者類能言之。夫蠻夷狂獷，如冒頓番酋，非文教之所能遽化，又談時務(wù)者之常言。古之善醫(yī)者，因病施方，其術(shù)不一。針砭按摩，祝由湯藥，茍缺一長，不為名醫(yī)。近世專尚湯藥，習(xí)醫(yī)者遂專擅一門，鄙屑他途。亦如言圣學(xué)者專習(xí)儒家，非毀異教?？坚屖铣鲇诶献踊傻雷冡?，因地施教。按其宗旨，實出《樂經(jīng)》?！岸馨矐]”，《大學(xué)》之教，觀其初旨，大略相同。戒殺所以化夷俗之兇殘，貴貞所以防部落之繁庶；安坐乞食，諷誦梵咒，意在化強為弱，漸就繩墨。與唐宋以下開國大定以后，必開館修書，所以羈縻英雄、銷磨歲月者，事出一律。其中緣訛踵誤，節(jié)外生枝，萬派千奇，不能悉詰。然推其根原，未能大遠(yuǎn)。若夫輪回、因果，亦神道設(shè)教、無終無始之常理。若以其與圣教不合，實與今之八股、試帖、白折、大卷，其去圣賢之途，未能相遠(yuǎn)?？鬃泳又谐终?，老子自任化胡以為先路，一粗一精，一終一始。至今日地球大通，各教乃會其極。天下已定，偃武修文，數(shù)百年之后，專行孔教，釋法盡滅。乃古之明說，亦或留此一線，以為無告養(yǎng)生之途，亦未為不可。人之惡之者，不過因其安坐享厚糈耳。天下耗財事多，不止此一端。又或因人崇奉太過，激而毀之，則非平心之論?？傊?，佛教孔子之先鋒，馬上可得天下，不足以治天下。將來大一統(tǒng)后，存亡聽之。若未能大統(tǒng)，則于化夷，不可謂無功也。

凡學(xué)問皆有中行、過、不及三等議論，不惟諸子，即孔孟亦然。推類至盡，以詆楊、墨，此求深之說，非通論也。中行如《春秋》二分，不及與過如寒暑，天道有三等。藥物甘平，中行也；寒涼、辛熱不能廢?？肌兑住贰肚贰独ぁ钒素?，反覆不衰，中爻、綜卦皆中，此中行，晝夜寒暖適中之誼；長少二局，則互相救，必《損》《益》乃躋于中。故少綜長，長綜少，長少皆偏。救病則非偏不為功，所謂矯枉過直?！墩撜Z》言孔子進退之法：由也過，則以不及救之；求也退，則以聞斯行告之。如就二賢所聞以立宗旨，未嘗非孔子之言，則偏執(zhí)不能為中法。故楊、墨二家，乃寒暑、辛涼，物極必反，不可專就一面推之。必如此推求，即孔子之告二賢者，即楊、墨之宗旨。

孟子為中行，楊近始功，墨為終究。蓋人方自修，則主楊氏，《大學(xué)》之“明德”也。專于自明，不暇及物，跡近自為。學(xué)業(yè)已成，推以及物，墨子之“兼愛”，乃“新民”之宗旨。以《孟子》考之，其言非“為我”，則“兼愛”：非“兼愛”，則“為我”。如伯夷之清，為我也；伊尹之任，兼愛也?！睹献印凡⑼茷槭?，所謂一夫不得其所，若己推而納之溝中者，與墨子相去幾何！圣夷、尹而斥楊、墨，貴遠(yuǎn)賤近，亦以二說非中，自具利害，以利歸古人，以害詆時賢。二義互通，在讀者之自悟。所謂無父無君，乃推極其變之辭。推伯夷之教，可云“無君”；極伊尹之弊，亦近“無父”。諸子持論，自成一家，矯枉者必過其正，非過正則其反也必不能中，物極必反，如日之行，從黃道而黑，至于黑則必反。浮久必沈，久升必降，非永遠(yuǎn)推究、一往不反。故讀諸子當(dāng)知此義，欲明此義，當(dāng)于《詩》《易》求之。

從荒陬中言治法，則必先“兼愛”而后可及差等。故外夷之教，必先“兼愛”，天方、天主、佛氏，莫不以“兼愛”為主，實即《西銘》之說。西人天主之義，發(fā)其仁心，可以止殺、爭先，除獷悍；示以樂群，非愛不群，非群不立，此從古中外之分也。今耶穌救世教，較孟、荀寬廣，則以中國乃八十一分之九也。知“兼愛”為中行先鋒，必至大同，然后示以等差，禮三本之說，所以如近人作以攻襖教者。然以從古地球初辟，人情必同，故今之天主、釋氏，全同墨氏。此一定之機局，非人力之所能為也。

《易》之《損》《益》，以三四為中，[《易》六爻分三統(tǒng)：三、四為黃衣，二、五為緇衣，一為地中，一為中國，皆有中可言；上、初失位之卦，為素衣。中為無咎，二、五為吉，初、上為兇。]反以二五之中為過、不及，如《小過》《中孚》是也。故《下經(jīng)》則以兩《濟》為兩極，二《坎》占二黑道，二《離》占兩赤道，分合不同而中邊異位。經(jīng)義“大統(tǒng)”以赤道中心為居衣，臨馭四方；以兩黃道及冀弇為黃裳；每邊極南為裘，分為三終，以比卦之三爻。如《乾》《坤》四初為居，二五為黃裳，三上為裘服。四方顛倒，如《周》《召》《鄘》《衛(wèi)》八方朝覲巡守圖。可見以居為北，地于北極，周旋四邊皆南，故《周》《召》多“南”字。隨向背言，八方皆同。服、幅、福音同義同。卦之三爻，《詩》之三終，皆以衣、裳、裘為起例。以赤道地球中心長線為地中，向南而背北，四方皆南流，中線最長，于中分為三段，統(tǒng)曰東、西、中。又以每統(tǒng)所居一方為中，但不言南北，故取假用地中為之三統(tǒng)，不用紺緅紅紫。然五帝之法，南北實有帝，既有帝朝諸，則車輻圖象月，每方十五服，故曰“三五而盈”、“三五而缺”。如中國之豫州，中天下而立，南極向之，北極亦向之。赤道為北居，以黑道為南行，則亦為顛倒，所謂“以北化南、以南化北”，為《既》《未》大顛倒。大與小有別，小顛倒，如初與三、四與上，于南北兩極分內(nèi)外卦，仍為以水益水、以火益火，此小變，非大變。必大顛倒，以北易南，以南易北，如《中孚》之以三四為中。取初二以與上五相反覆。南北球寒暑全反，二分則平，取《春秋》平分以為中，以一短一寒易一長一暑，先必分卦為小顛倒，赤者不赤，黑者不黑，水火既濟，平其寒溫二帶本位之陰陽；然后合為大變，以夏冬之寒暑相易，集其大成?！对姟芬浴拔础⒓取睘檎f，今定巡守四方，分方別時者為“未”；同主皇居，朝覲會同者為“既”。四帝分方，各主一時，南無定位，分居為“未”；皇合四方王，以地中心為“既”。如此則三統(tǒng)各以地中為北居，而衣裘之間為裳，為兩黃道及兩洛，《詩》之中多取此義?？继煳募艺f，于長短圈加一斜線，由北二十三度半至南二十三度半以為黃道，則直以赤道之界合為黃道，則不分二黃道而合為一大黃道，《易·中孚》二五為中之說。

地球中分有兩赤黑道，而兩黃道在赤黑中?！对姟分S裳、黃鳥，指黃道言；赤狐、黑烏，指赤黑二道言?；蕵O在赤道中心為衣，由衣推裘，則以黃道為中。兩黑道為南，合兩赤道地中之中為居。從居至遠(yuǎn)荒，每方三分。極邊之南，皆坐北向南，分三段臨馭四方，莫不從同。居乃地中赤道，以赤為北極，非北方之極。所向為南，四時朝宗覲遇，四面皆可為南。故《二南》四方皆得稱“南”，《鄘》《衛(wèi)》四方皆得言北也?！渡辖?jīng)》北《坎》、南《離》，赤道中分，當(dāng)反覆為二局，如九宮法。[宋以下謂之《洛書》。]為冬至局，《坎》一《離》九；顛倒為夏至局，《離》一《坎》九。乃全《詩》之《王》《鄭》《齊》，《尚書》之“周公篇”，《小雅》之分方而治，則如《易》之內(nèi)外卦，各三爻，以三五為中。如《乾》《坤》《坎》《離》，自卦自綜，則為八卦是也。分方之法，如以二五為中，《上經(jīng)》以之?！按蠼y(tǒng)”則南北合一，以兩赤道為中?！对姟分半x離”、“憂心”，[絺、绤、紲、絆。]皆謂每方之南邊。

《易·上經(jīng)》三十，《乾》《坤》《坎》《離》《泰》《否》六首卦，較《下經(jīng)》少四卦，為禹州起例?！队碡暋份^皇輻圖少東荒四州，《上經(jīng)》少四卦，則以《上經(jīng)》配禹州八伯、十二牧，為“小統(tǒng)”。《下經(jīng)》益以《震》《艮》《巽》《兌》四卦為十首，故曰“或益之十朋之龜”。[益故為大絺。]《上經(jīng)》法禹州，《下經(jīng)》為皇輻?！渡稀⑾陆?jīng)》亦如《小、大雅》，以“小大”二字為標(biāo)目?！靶　睘楣胖址猓按蟆睘楹笾贤?。《詩》之“上下”字多指《上、下經(jīng)》，言“上下”即“古今”，“古今”即“小大”，“小大”即“文質(zhì)”。故上下分圖，上為分封之天下，下為合同之天下。以三十卦分三統(tǒng)，上為夏、殷、周，下為天、地、人。三皇、小大相配以分古、今，此一說也。上下各三十六宮，上有化小為大之法，所以四卦由《乾》《坤》《坎》《離》綜卦求之自得。既已化小為大，三十六宮與《下經(jīng)》同，則以《上經(jīng)》為“大統(tǒng)”地圖。如《國風(fēng)》六定局不入三統(tǒng)之風(fēng)，又如《鹿鳴》之前，三十卦為定局。但詳由小推大，不詳三統(tǒng)，《下經(jīng)》乃蒙《上經(jīng)》“大統(tǒng)”之文，別為三皇三統(tǒng)循環(huán)之法。故《上經(jīng)》三十為三王之三統(tǒng)，《下經(jīng)》為三皇之三統(tǒng)。三皇之循環(huán)在《下經(jīng)》，不在《上經(jīng)》，亦如《小、大雅》之分“大統(tǒng)”。由禹州而推，所謂叔夏、有夏、禹甸、禹緒、禹績，由《禹貢》為車輻，即由《小雅》變《大雅》，《上經(jīng)》變《下經(jīng)》之說也?！断陆?jīng)》三十四卦為大三統(tǒng)，三十六卦中分，以十二卦為一統(tǒng)，《咸》《恒》天統(tǒng)伯，《既》《未》地統(tǒng)伯，《損》《益》人統(tǒng)伯。以《上經(jīng)》為案，《下經(jīng)》每代以十二卦調(diào)劑之，故為三統(tǒng)并陳之。如用則但詳一代，二后可從略。然《下經(jīng)》有伯無君，君皆在《上經(jīng)》。《乾》主《咸》《恒》，《坤》主《既》《未》，《泰》《否》合主《損》《益》。蓋經(jīng)取義不止一端，或合或分，宗例遂變。特以《下經(jīng)》三統(tǒng)調(diào)用?！渡辖?jīng)》定局，蓋仿《國風(fēng)》六定、九行之例。上下各有一三統(tǒng)，皇王所以不同。始小終大，則即變小為大之本例。

《說卦》方位為周都雍，故以《乾》居西北，八州合于方位。以“大統(tǒng)”而言，則如《下經(jīng)》。以十卦分九洛，用大卦為主，此方位八卦，有小大之分。卦以綜言之：長即變少，少即變長?！墩稹窎|，自西言之，則為少男；《兌》西，自東言之，則為長女。大卦合長男女為《恒》《益》，少男女為《損》《咸》，為婚媾娶生；與小卦內(nèi)外相同者有別。惟南北冰海，無晝夜寒暑之可言?！都取贰段础贩锤玻詾椤犊病贰峨x》，故《詩》于南北言極，東西言罔極，東西曰“東有啟明”、“西有長庚”。因地異名，無有定位。南北則曰“莫赤匪狐”、“莫黑匪烏”。三統(tǒng)定都不同，左右隨方而改。于《詩》曰：“匪鶉匪鳶，翰飛戾天?！薄胺锁@匪鮪，潛逃于淵?！庇衷唬骸胺藮|方則明，月出之光。”皆南北有極，東西無極之說。

《下經(jīng)》始《咸》終《未濟》，于四爻同言“貞吉、悔亡”，合內(nèi)外為一，為六爻重覆之卦。故曰“悔亡”?！盎谕觥敝园?，《乾》《坤》《中孚》《小過》《臨》《觀》《大壯》《遁》為起例。而內(nèi)變之八少父母，如《咸》《恒》《泰》《否》《損》《益》、兩《濟》，亦為“悔亡”，共十六卦。外有十六卦同此例。

初說《詩》以日為天子，月為伯。據(jù)日屬世界，日統(tǒng)行星，行星統(tǒng)月之說言之。不如車輻日數(shù)，比于州輻。天有十日，故八州為一旬。其外大荒十六牧合四岳為二旬。言車輻以象月，非獨一日，所謂“何多日”也。以地中為主，左日右月，日月即夙夜、朝夕之義。又日月雖小大不同，據(jù)目見則無別，故至尊無上，托之于天，而以日月寒暑分主四方，東日西月，北寒南暑。又以風(fēng)雨分陰陽，云從龍，龍在東；風(fēng)從虎，虎在西?！缎⌒蟆贰安挥辍?、“其雨”、“日出”，《東山》“零雨”，皆于日月寒暑外，再以風(fēng)雨分方，而天乃為之主宰。夫天不言而四時行，日東月西，寒北暑南?！兑状髠鳌吩唬喝胀聛恚昂顏怼?；《中庸》“日月霜露”。以雨比霜，以風(fēng)比露，故用十于以取“天有十日”之說。八首卦比之旬日，大約經(jīng)以日比王，王有三十，故日亦有三十。但就中國言，則一王一日。車輻卅王，則為干支八卦卅日也?！兑住分敦S》曰“雖旬無咎”，《桑柔》曰“其下侯旬”，又曰“維旬”、“維宣”。旬，十日；宣當(dāng)為二十日。維旬為八州四維，宣則大荒四維，《泰》之“苞?！睘橹y(tǒng)屬。《詩》多言“?！?，以桑為日也。

《詩》以文為中國，質(zhì)為殷商?！妒帯菲摺拔耐踉蛔?，咨女殷商”。七章為七襄、七子，為以文化質(zhì)、周監(jiān)于殷。一文王為中，東七殷商為七州牧，以中國化海外，為以一服八。除本方不計，故為七子。一章比一州，與《民勞》五章比五大洲同。萬不可以為文王諫紂。如“女炰烋于中國”，及“內(nèi)奰于中國”、“覃及鬼方”，中國、鬼方，文義明白，使為殷紂言，不應(yīng)外之于中國。且“天不湎爾以酒”，即西北無酒之說?！懊颐髅一蕖?，“俾晝作夜”，非謂長夜之飲，乃謂西極與中國晝夜相反。且二、三、四章，與時下中西相詬之語，如出一轍。章首兩“上帝”，舊說皆指為紂，至于“其命多辟”，即“古帝命武湯”之義，殷武所謂“天命多辟”也，舊解乃以為紂之命多邪僻，尤為不合。文王之于紂，不應(yīng)詬厲如此。如謂召康公所擬，以臣而擬為君祖宗之言以諫君，且誣其祖宗以詬厲舊君，皆非情理所應(yīng)有。似此議論，而垂為經(jīng)典，以為世法，未免非懷刑之義。紂至惡，文王至圣，古來諫書多矣，又奚取此乎！

《周》《召》以“南”為名，《鄘》《衛(wèi)》則以“北”為主?！吨堋贰墩佟凡谎浴氨薄?，屢言南；《鄘》《衛(wèi)》屢言“北”，而無“南”字?！栋刂邸?，北流、背堂、沫北，皆為北，蓋四篇以居行分?！抖稀窞槌P諸侯會同之法?！多{》《衛(wèi)》為巡守八洛之法?！囤肪又?，《周》《召》南北，《鄘》《衛(wèi)》東西，合為五方五極。《民勞》五章，《邶》首五篇，《崧高》五篇，與《易》上下經(jīng)同，以五極、五元起例。此《詩》首五篇，當(dāng)讀為一篇。一皇二王后二大伯，《王會圖》之一成王，二夏公、殷公，二周公、召公也。天有五常，地有五極，《民勞》以下五篇，皆以五起例。《板》八章，九天八極；《蕩》八章，文質(zhì)八荒；《抑》十二章，志言視聽以三分；《桑柔》十六章，首四方中央，為謀為毖，下由南而東、而西、而北，四方十二章；《嵩高》五篇，五岳分篇，一方一篇。此則合五方言之，每篇皆足。以《嵩高》之五合數(shù)五方，多至五篇，仿五帝之法，一篇一帝，合數(shù)五方，五五合為二十五，為五帝。故為大猷遠(yuǎn)謨?！夺愿摺穭t一王之五岳五篇，尚不敵《民勞》一篇之大，所以為小也。

《說苑》言：“北鄙殺伐，南方生育，王道流南不流北”；董子：“陽實陰空，王者貴德賤刑之經(jīng)義也?！北鼻蛞员睒O為北，赤道為南，東左西右；南球以南極為北，赤道為南，西為左東為右。顛倒反覆，同以所向南面赤道為中心，而背北，黑道不取。今地中海正當(dāng)赤道，兩冰海皆在北，是不北流之實義。所以二《南》同以《南》為名。而五帶圖又以長短二圈中斜線為黃道，是又合南北二中以為地中，所謂日中，又不在昆侖矣。以地中為公，所謂顛倒召令。維南北緯度以赤道正中緯線為中，東西經(jīng)度則無正中線，隨地可中，故地中、中國，經(jīng)傳已二中并見。

地球五大州，以五帝分司之，《逸禮》之說詳矣。《月令》五帝五色，東青、夏赤、中黃、西白、北黑，乃《詩》于五色獨立三《頌》著之。素青黃即東西中，《論語》所謂緇衣、羔裘、素衣、麑裘、黃衣、狐裘是也。南北不立《頌》，故《論語》曰“不以紺緅飾，紅紫不以為褻服”。而以二《南》司之，所謂火正、北正之重黎是也?？嫉厍蚰媳睒O同為冰海，無晝夜寒暑；東西同在黃道緯度，故東西無極，特南北有之。《北風(fēng)》“赤”“黑”之下，言“既亟只且”，所謂南北極也；言無極者，“昊天罔極”、“士也罔極”、“畏此罔極”。昊天有二：東為大昊，西為少皞，“昊天罔極”，即謂東西二帝。西北無極，而中央無極，可以起矣?？嘉宓鄯炙局?，以地中為都邑，則中國為震旦，西美為西極。青帝建都于中國，則西美為東，地中為西；少昊建都于西，則以地中為東，中國為西。東西左右，由三統(tǒng)京城而定，平時背北向南，一定不易。此東西無極、南北有極之說也。[至于四朝、四巡，則以居中赤道為北，所面遠(yuǎn)服為南。]東西二帝，互相左右。于《詩》為“顛倒衣裳”。《齊風(fēng)》云：“顛之倒之，自公召之?！薄缎|》：“東有啟明，西有長庚?！惫珵榫煟瑬|西為左右，左右無定，由三統(tǒng)京城而顛倒名之，此啟明、長庚，一星所以有二名也。考《禮記》：“日生于東，月生于西?！狈株幏株?，一定之例也。《詩》亦以日月分晝夜，乃《齊風(fēng)》日月皆出東方。又云“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又《東門之枌》“昏以為期”；與夫“不日不月”、“靡明靡晦”、“不夙則莫”，皆顛倒東西而言之。蓋素青黃京城不同，則東西左右隨之而變?！讹L(fēng)》《雅》中平分三統(tǒng)，各言一朝之制，故東西之例詳于南北。三統(tǒng)平居向南而治，非彼此相向。[巡行口皆口。]此《詩》南北二極有定，而東西無定之說也。南北有定，故《周》《召》為小二伯；《唐》《陳》為大二伯。唐為堯都，陳為舜后，《詩》不見堯舜，以二風(fēng)為伯，猶“大統(tǒng)”皇為天子，帝為二伯之意也。《小雅》三《小》后平分三統(tǒng)，《有菀》為《周頌》黃帝，所謂“狐裘黃黃”，“行歸于周”。(二句不見于《菀柳》，而見于《都人士》)《魚藻》為青帝，王東方。[《魚藻》為東方。]《常華》之“左”“右”，則指西極為左，地中為右?！墩奥濉窞槲鳂O，[由《瞻洛》而《魚藻》，由《魚藻》而《有菀》。]即《小旻》《小宛》《小弁》素青黃之次序。第三篇之“左右”，則以地中為左，中國為右，此《小雅》平分三統(tǒng)，各見左右不同之證。各《風(fēng)》中比例尤繁，東西左右，其文至于數(shù)十見，不能折中一是。今以《邶》《鄘》《衛(wèi)》《王》《魏》《齊》《豳》《鄭》《秦》九風(fēng)，平分三統(tǒng)，一君二臣，三三而九，以明三統(tǒng)左右無定之說。君居中，所從之二國，一左一右，即《易》之一君二臣，《詩》之從兩牡、兩肩、兩狼也。以《邶》《鄘》《衛(wèi)》為三統(tǒng)之主，《王》《鄭》《齊》《豳》《秦》《魏》各風(fēng)，為其左右之公卿侯牧也。

《邶》為《周頌》，如黃帝以地中為京?！锻酢芬酝跻?，國在東；《豳》以伯見，主西極。《鄘》《衛(wèi)》則《鄘》東北青帝，以中國為都；《衛(wèi)》如西極。《鄭》與《秦》比，《鄭》東左，《秦》西右?！洱R》與《魏》比，《齊》于中國為東，《魏》于中國為西。三《頌》三統(tǒng)，東西中無極，故隨在可為東西。三《頌》為皇帝、為士，所謂“士也罔極，二三其德”，“人之無良，二三其德”?！短啤窞楸狈讲?，如共工；《陳》為南方伯，如祝融。五帝五方，以東西中為皇帝，南北為伯、為女，所謂“女也不爽，士貳其行”。三統(tǒng)南北常為伯，所謂“三歲為婦”、“三歲貫女”、“莫赤匪狐，莫黑匪烏”。惟其如此，《唐》《陳》主南北，故兩《風(fēng)》同言“冬之日，夏之夜”，為南北二極?！蛾愶L(fēng)》三言“東門”，因三統(tǒng)有三東三西，故兩《風(fēng)》連類言之。非得此說，《風(fēng)》《雅》中東西左右無以馭之矣。

《王風(fēng)》“一日不見”，如“三月”、“三秋”、“三歲”。以三倍之法推之：一秋為三月，三秋為九月，則三歲當(dāng)為二十七月?！秵史罚何宸加诰屄槿?，終于斬衰三年?！抖Y記》三年之喪，其實二十七月。是《采葛》之三月、三秋、三歲，與喪期巧合。喪服皆麻葛所為，舊說以素衣、素冠、素韠為喪服。東帝為“緇衣羔裘”，西帝為“素衣麑裘”。素衣為“麻衣如雪”?！案狒眯诓灰缘酢保源酥獤|西之緇衣、素衣，是以吉服兇服為起例。蓋東南生育，西北肅殺，生育者樂，肅殺者哀，《詩》中哀樂實由吉服、兇服而起?！队碡暋贰板龀晌宸?，與“衣服”之“服”同字?！按蠼y(tǒng)”十五服，《羔羊》之“五紽”、“五緎”、“五總”，《干旄》之“五之”、“四之”、“六之”是也?？肌抖Y》兇服有五，吉服有五，齊服有五，合為十五。以東服為吉，西服為兇，中服為齊。吉服五，冠昏用之，冠用緇布冠。東南喜樂，冠昏屬之；西北哀，故用兇服；中央齊，《周禮》齊服有玄端、素端。東吉西兇，中央兼用之。玄端，即《論語》之“不以吊”之玄冠。素端，即《詩》之素冠。以喪服五服比疆域，則《周禮》九畿萬里為緦麻三月，帝幅五千里為三秋，皇幅萬里為三歲?！洱R詩》以哀樂為《詩》大例，孔子論《關(guān)睢》亦言哀樂，哀樂實即吉兇。吉服用緇用緣，兇服用麻用葛。必用吉兇二服立說，而后哀樂為有根。且推之《易》之吉兇，疑皆為此例。以齊吉兇三門之十五服立說，而后“大統(tǒng)”之十五服各有宗主。推之于《易》，無不可者也。[裳取七幅，在大八州、八荒之中，布帛幅十五升、三十升，皆于經(jīng)各有取義。]

《易》上、下經(jīng)有順逆兩讀之法，一卦六爻亦有順逆兩讀之法。《上經(jīng)》以《乾》《坤》為主，由中及外，則順行至《離》；再由《未濟》逆行至《咸》。如北斗、陽神之左行團團轉(zhuǎn)?！断陆?jīng)》陰神，由外至內(nèi)，則由《咸》至《未濟》，順行；再由《離》至《乾》，則為逆行。陽于陽地順，陰地逆；陰于陰地順，陽地逆?！豆颉贰皟?nèi)中國外諸夏，內(nèi)諸夏外夷狄”之法也。一卦順逆兩讀者?！渡辖?jīng)》由初爻順行至上爻，《下經(jīng)》由上爻逆行至初爻。此《下經(jīng)》“貞吉、悔、亡”之例。而《上經(jīng)》之客，亦有由上逆行至四，《下經(jīng)》之客，亦由初順行至三。此互為賓主之法也。[《上、下經(jīng)》十卦二十四皆同，(按“二十四”疑為“二首”之誤)惟《下經(jīng)》多四首卦，合為十首卦，故曰“益之十朋之龜”。]經(jīng)六首惟《泰》《否》相綜連茹之說，由《屯》《蒙》綜，故亦有“漣如”、“邅如”之說。由《上經(jīng)》《泰》《否》至《坎》《離》二十卦，似《坎》《離》為終無統(tǒng)屬。不知《泰》《否》統(tǒng)八卦，由《臨》《觀》而止；《坎》《離》亦統(tǒng)八卦，逆行由《噬嗑》而終。一順一逆以示例，故中有十六小卦，與《下經(jīng)》《咸》《恒》《損》《益》所統(tǒng)十六卦同。《下經(jīng)》由《震》《艮》至《未濟》十四卦，共六首，《震》《艮》《巽》《兌》不計，以兩《濟》配《坎》《離》，各統(tǒng)四卦為八卦，以配《坎》《離》。《損》《益》居中以統(tǒng)三十二卦，所以為《下經(jīng)》十朋大龜建侯之法也?！兑住芬皂樐娣止沤裢鶃恚献浴短贰斗瘛?，下為大同，為知來，《傳》“知來者逆”，“神以知來”?！吨杏埂罚骸爸琳\之道，可以前知?！鼻爸詾橄沦怪?。《詩》《易》之人名、事實，皆指后世以下翻譯之辭，斷斷乎不指古人古事。故其中名字，偶與古人同，萬不可以古人說之。以古立說，亦萬不能通。圣人不嫌茍同者，以二經(jīng)專言俟圣。宗旨既別，《尚書》《春秋》，則所指專為古人，不待知者而決。此前賢以古人古事說二經(jīng)，所以流弊無窮也?！兑住分垡?，即后世假干支作記之法，“乙”即所謂“某”?！兑住分印⒏咦?，《詩》之成王、平王，明明古有其人，而舊說不無異解，特以實指其人則文義多迕，不能不別立一說。因此可悟二經(jīng)必?zé)o真古人也。他如《長發(fā)》曰商湯、曰商王、曰武王，又曰玄王；《有聲》既曰文王、武王，又曰王后，曰王公，又曰皇王。望文生訓(xùn)，左支右絀，故二經(jīng)無一定說，無一通家。凡舊所傳二經(jīng)解義，于經(jīng)則實無一明切、文從字順、心安理得之境。所以不得不求古義，而變通其說，以求微言大義也。

《尚書》周公篇，兼言多士、多方，此從《王會圖》起義。內(nèi)外已通，特未大同混一耳。《王》《鄭》《齊》為三王起例，《王》比夏，《鄭》比商，《齊》比魯。即《詩》之《魯頌》，《尚書》之周公篇。《王風(fēng)·揚之水》四篇為四岳；[五《山經(jīng)》]《鄭風(fēng)·羔裘》以下十六篇，為要荒外十六州，即《堯典》之十二州；[《海內(nèi)經(jīng)》]《齊風(fēng)》之《東方》為海外八纮八極；[《海外四經(jīng)》]《邶風(fēng)》每方二篇，初為八殥，[《燕燕》《雄雉》《式微》《泉水》]次為八纮，[《擊鼓》《匏葉》《旄邱》《北門》]次為八極；[四《風(fēng)》與《簡兮》]《鄭風(fēng)》首五篇為五《山經(jīng)》，《緇衣》東、《將仲子》南、《叔》西、《大叔》北，《清人》居中。

《帝典》二十二人為外諸侯，《春秋》不及要荒，故無外州十二牧?！渡袝钒嗽藧?，加入羲和、四兇，為二十二人?！断陆?jīng)》則全有之。十首《損》《益》為二伯，《震》《艮》《巽》《兌》《既》《未》《咸》《恒》為八伯，外有十六牧八監(jiān)，共三十六(據(jù)《易·下經(jīng)》只三十四卦，疑“六”為“四”之誤)二十四侯監(jiān)，小卦相綜為十二，共為二十二，以合《帝典》外諸侯之?dāng)?shù)；特首卦一卦為一小卦，合綜為二耳。然內(nèi)八州，外當(dāng)為十六州，《尚書》如于十二牧外，再數(shù)四兇，亦為十六。經(jīng)有十二州十二牧明文，則必以東邊海不立州，故外州只十二。“大統(tǒng)”車輻圖，則內(nèi)八外十六，不如中國東邊不置，此《咸》《恒》兩《濟》所以各統(tǒng)八卦，合為十六牧?！稉p》《益》所統(tǒng)八小卦當(dāng)為監(jiān)，一卦監(jiān)一內(nèi)州、二外州，內(nèi)外共二十四州，一州三監(jiān)，當(dāng)?shù)闷呤O(jiān)，今以八卦當(dāng)之。是三州設(shè)一監(jiān)，一監(jiān)三大夫，一監(jiān)一州以示例。監(jiān)為天子內(nèi)臣。《易》“蠱”，《詩》作“盬”。[從監(jiān)，古聲。盬即為蠱。]故曰“干蠱”、“裕蠱”，曰“不事王侯，高尚其志”。則“蠱”字當(dāng)以“盬”為正。王之卿為從王事，監(jiān)則為天子臣，故曰“高尚其志”?！巴跏旅沂ⅰ保^從王事者，則不能為監(jiān)?！吨芏Y》，“大統(tǒng)”之書，屢言立牧、設(shè)監(jiān)；《詩》屢言天監(jiān)、降監(jiān)，皆為《蠱》卦言也?；蕿椤短贰斗瘛?，大伯為《損》《益》。二帝二《濟》，如《周》《召》為君子，為父母卦。所以云為“浣父”、“浴母”?！氨W”又作故、作胡，《易》“匪躬之故”，《詩》“胡能有定”、“胡然天帝”，“狼疐胡尾”，胡、故，皆謂為監(jiān)。由天子使，故曰“天命降監(jiān)”、“天監(jiān)在下”也。

《尚書》以妹土為土中，推之大九州，當(dāng)有八妹。故《莊子》有九洛之說，《詩》以此為大例?！夺佟贰缎⊙拧穬裳浴坝栉从屑沂摇保拔础弊x為“妹”，謂西方妹土立有家室。如周公曰“予未”，[“未“讀如“妹”，不如舊讀。]言“予妹”以別于中國之“妹”。他如“彼其之子”，“其”為“淇”?！版咦印?、[“姝”當(dāng)為“妹”。]淇上、浚下，皆謂各州土中，九州有九大荒，更有十六妹土?！兑住吩弧耙娒谩薄⒃弧皻w妹”，又曰“王家”、“王廟”、“王居”、“王庭”、“遇主于巷”，皆九洛之說，故不一而足。大凡《詩》《易》之主皆以侯牧為正解，故以王比日而曰旬。《北山》：“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薄兑住吩唬骸巴醭煎垮俊！本庞袆t八王布滿天下，非一王一國故也。他如“四國有王”，“王國克生，惟周之楨”。以天下屬皇帝，以國屬王，國如中國，即曰王國。天下不止一國，則必不止一王。又曰“王于出征，以佐天子”；又曰“帝謂文王”。故二經(jīng)之“王”，雖與《春秋》《尚書》之“王”同。而自皇帝言之，則為侯牧，如秦始皇自稱皇帝，則諸侯得以王為號之制也。

《詩》以上帝為皇，所謂“皇矣上帝”、“上帝是皇”、“有皇上帝”是也。又以皇為祖，所謂“皇祖后稷”、“先祖是皇”、“皇尸載起”是也。天下一家，故以皇為祖，二后二帝為父母，八王為昆弟，十六二伯為子，五十六卒正為孫。[《檜》《曹》是也]朝廷君臣，閨門父子，不用君臣之義，而以祖父孫子言之，所謂天下一家，縮遠(yuǎn)為近，化疏為親之法?！皹分痪?，民之父母”，是以二伯為父母，八王即為民。

五帝：《頌》標(biāo)素青黃，《論語》所謂“不取紺緅紅紫”，郯子名亦詳龍鳥云，而略水火，以二極為伯，所謂“莫赤匪狐，莫黑匪烏”，“三歲為婦”之說。郯子于北方，以為共工伯而不王；《左傳》于五常墟外，言鄭為高辛氏火正祝融之虛。五極，三帝二伯，故《詩》但立三《頌》，而以南北為重黎?？嫉厍蚰媳庇袠O，冰海下不成晝夜寒暑，非黃中，故不入統(tǒng)。東西中則就黃道分為三段，皆在地中心。《詩》云“女也不爽”，“士也罔極”，“畏此罔極”，“昊天罔極”，[“人之無良”，“良”讀為“常”]皆為東西中無極之說。同以有極為惡，罔極為美?！侗憋L(fēng)》云“既亟只且”，“只且”為鸕雎二鳩，為南極北極，以二鳩分占冰海二極。南北經(jīng)，東西緯?！皼芤晕紳帷?，即喻經(jīng)緯。東西中無極，即“中心有違”，“違”即“緯”也。如今地球緯線皆黃道，故“東有啟明，西有長庚”。隨地可以為中，不似南北之以極定位。今故取地中無極之三統(tǒng)以立法。京在赤道地中，四面四時朝。今諸侯以所面為南，所背為北。《王》《鄭》《齊》，東皇，以西極為左，地中為右，故云“匪雞則鳴，蒼蠅之聲”；“匪東方則明，月出之光”。東以西為東也。他如“匪鶉匪鳶”，“匪鳣匪鮪”，“匪兕匪虎，率彼曠野”，皆為此例。《周頌》王中央，固以西極為西，東極為東?！渡添灐吠跷鳂O，則以地中為東，東極為西。[《魯頌》前已詳。]東西左右，隨所居之極而變，所謂東家之西，即西家之東?！对姟窎|西左右有三等之辨，故其例最繁。《大雅》《三頌》為三皇王地中正例；《小雅》三《小》以下，則就本統(tǒng)分封，各詳其左右之所在如戰(zhàn)國圖，以示三統(tǒng)平等之例。分而不合，故曰《小雅》；若《大雅》《三頌》，則以周王土中為人皇，東西二極為二皇，后《周》《召》為二伯，《唐》《陳》《檜》《曹》為四岳，以地中為主，不似《小雅》之平列三等、不分賓主。

火木二道諸小行星，近乃測得，西人皆以“女”名之。列于《談天表》中一百十余星，皆以“女”名。如糓女、武女、醫(yī)女、王女、歌女，百二十名無異焉。中惟一星名天后。[后亦女也。]《詩》法天行，五際、五行為五緯星。五緯為君、為男、為士，則各小行星為女，以女配子為“好”。《詩》之以女比小國，即西人以名諸行星之法也。尊大者為士、為王，小者為后、為女?！对姟分笆颗碑?dāng)為此例，非真男女也。諸小行星百二十可以比于內(nèi)官，以諸行星各帶有月自繞，如八州牧小卒正。本地球只一月，如《詩》記曹，《春秋》之記許，實有七卒正，經(jīng)只一見，舉以為例耳?！抖Y運》言天下一家，中國一人，實《詩》《易》之大例?！蹲糁纹c言》深明此理。以天下比室家，男女配合，即平治天下之大綱。

董子言《公羊》諸說詳矣，五行諸文，則以為子家緒說。今實考之，乃《詩》《易》之微言，所當(dāng)細(xì)心推考。蓋《詩》《易》詳百世以下之事，故板土、君皆藉位起例。凡地土名號，皆久而必變，不足以與天地終始，如今海國名號，分合疆宇，水陸數(shù)十年小變，數(shù)百年大變。從開辟以至毀滅，不審作何等變象。故孔子之經(jīng)，欲括囊終始，不得不藉天道以取象。所謂“萬古不失九道謀”，言天道則一成不變，名物象數(shù)方能定。所以不言人事而詳天，以人無常而天不變也?！对姟分孕薪灾^五星陰陽，故陰陽五行為《詩》《易》之專說，非子家，乃經(jīng)說。

古文家專以“好古”、“敏求”說孔子，所謂“祖述堯舜，憲章文武”。《孟子》所謂“守先王之道，以待后之學(xué)者”。按《春秋》《尚書》為行事，以述古說二經(jīng)尚可；至于《詩》《易》，全為百世以后言之，事非古事，人非古人?！办o言思之”，因心作則。后儒之說二經(jīng)，亦以為述古。“血氣”、“尊親”，非古所有，事本創(chuàng)作。以為師法帝王，則宗旨舛失。故《莊》《列》于諸經(jīng)說，貴作賤述，至比諸經(jīng)于芻狗、陳跡，其言“跡者，履之所出，而非所以為履”諸條，皆以賤述貴作?！爸倌釠]而微言絕，七十子卒而大義乖?！焙笫澜?jīng)說皆以孔子為述，故極言述之不足貴，以明孔子作而非述之宗旨。述于“小統(tǒng)”為近似；至于“大統(tǒng)”，斷為作，而非述也。

《大學(xué)》“平天下”章，歸重“絜矩”。居中為忠，前后左右皆得其宜為恕，“絜矩”即忠恕之道?！墩撜Z》由求進退，即裁成狂狷以合中行?！吨杏埂纷勇穯枏姡鬃友阅媳敝畯?，事各不同，而折中于君子，“寬柔以教”，至君子居之，“中立而不倚”，中立為忠，為倚為恕。以《下經(jīng)》言之，《咸》東《恒》西，《既》北《未》南。四首卦為前后左右，而《損》《益》居中以化成之。東西以仁義比，南北以水火比。于東損柔而益以西方之義，于西損勇而益以東方之仁，北則損水而益火，南則損火而益水。損其本來之性情，而益以相反之學(xué)問。由也進，退之；求也退，進之。損益之后，則溫而厲，威而不猛；溫而厲，剛而無虐。圣人居中，調(diào)劑四方，化成萬物，不必有所作為。取西方相成相反之義，去其有余，以補不足。《大學(xué)》“所惡于前”，至“無以交于右”，人情好惡喜同；柔惡剛，勇惡法；熱惡寒，寒惡熱。損益之道，損其過，即去其所惡；益其不足，即進之以所喜。既經(jīng)損益之后，水不易深，火不易熱；柔者能剛，剛者能柔，此絜矩之道。自革純民以化成天下，功用全在損益。推究其義，未嘗不可曰：所欲與之聚之，所惡勿施爾也。但俗解“絜矩”，只能求悅于四方，不能化成于天下，乃伯主小康之屬，非皇帝甄陶萬物大經(jīng)也。

《論語》“子張問十世”章，三統(tǒng)之法，專主“益損”，即《易》二卦名。今按以《上經(jīng)》言，則《乾》夏、《坤》殷，《泰》《否》為損益；以《下經(jīng)》言，則《咸》東、《恒》西，《損》《益》為損益。夏殷為《魯》《商》，即文質(zhì)二家?！稉p》《益》本兼四方，包《坎》《離》《未》《既》而言。詳東西青素，而略南北赤黑，故但言二代以成三統(tǒng)之制。猶“學(xué)而時習(xí)之”章，“時習(xí)”為《坤》、為殷；“朋來”為《乾》、為夏；“君子”，居中皇帝，時以損益為文質(zhì)以成為“彬彬君子”之義。《月令》“鷹乃學(xué)習(xí)”；《坤》之二曰：“不習(xí)無不利。”故“學(xué)而時習(xí)之”為《坤卦》之說?？肌独へ浴范遑匙?yōu)椤犊病?，象二鳥子母雙飛之形?！肚贰独ぁ罚骸肚分鳀|北，《坤》主西南?！稌r則訓(xùn)》：春則鷹化為鳩；到秋則鳩化為鷹。因時變化，故曰時?！犊病分跺琛吩弧傲?xí)坎”?！独ぁ分魑?，二五變《坎》，為子母雙飛，如鷹之學(xué)習(xí)。“悅”從“兌”?！秲丁肺鞣?，《坤·彖》曰“東北喪朋”，到《乾》，“東北得朋”，《乾》居?xùn)|。二五變而為《離》，二五變則上下皆從之，為“朋來”之象。陽變陰，《乾》之五曰“飛龍在天”，由《坤》化“朋”。“飛龍在天，利見大人”，即《詩》之“黃鳥于飛，其鳴喈喈”?！独ぁ纷?yōu)椤皶r習(xí)”、為“學(xué)習(xí)”；《乾》變?yōu)椤芭髞聿灰鄻泛酢?。東方主樂，“樂”為文，“悅”為質(zhì)，“文質(zhì)彬彬”，合二代為君子?！对姟吩唬骸皯n心悄悄，慍于群小?！薄爸艺咧^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慍于群小”則分崩不合，因為憂心。不知不慍，則化一為同。皆取二代以成彬彬之君子。孔子之“學(xué)”，以皇帝為歸宿?！墩撜Z》首章即言三皇，《詩》之三《頌》，非為儒生言訓(xùn)蒙束修之事也。

言政有新舊黨，言學(xué)有新舊派?！洞髮W(xué)》“新民”，《詩》之“污”、“浣”，《盤銘》曰“新”，皆取“維新”之義。由開辟以至今日，由今日以至千秋萬歲，初蠻夷而繼文明，日新不已，臻于美善。今之文明遠(yuǎn)過古人，后來又必遠(yuǎn)過今日，一定之例也。孔子之教，創(chuàng)始于春秋，推行于唐宋。今當(dāng)百世之運，施及蠻貊，方始推行海外。數(shù)千百年后，合全球而道一風(fēng)同?！胺灿醒獨?，莫不尊親”，乃將來之事，非古所有，而世俗之說，則與此相反，皆謂古勝于今?！吨杏埂费浴按蠼y(tǒng)”，有“生今反古，災(zāi)及其身”，亦初蠻野、漸進文明之義。乃俗解道家亦貴古賤今，如上古之“民至老死不相往來”，“剖斗折衡，而民不爭”，“圣人不死，大盜不止”諸說，不知此乃道家之反言。貴大同，賤小康，道家定說也，今乃賤今貴古，必系有為而言。蓋典章文物，后人勝于前人；至于醇樸之風(fēng)，則實古勝于今。諸家言皇帝、王伯升降，皆以為古風(fēng)淳厚，后世澆薄，故皇帝功用，典章文物，則欲其日新月異，而性情風(fēng)俗，則欲其反樸還純，至新之中有至舊之義。百煉鋼化為繞指柔，新則至新，舊則至舊。由小康以臻大同，是由春秋以返古之皇帝，疆域最大，風(fēng)俗最純。宰我所問之五帝德。《詩》《易》所謂“不識、不知”“無聲、無臭”；西人所著之百年一覺。文明則極其文明，純樸則極其純樸，不用兵爭，恥于自私，相忘于善，不知所謂惡，二者并行不悖。惟其未能文明，所以不能純樸，文明為純樸之根，文明之至，即純樸之至。開辟之初，狉狉獉獉，乃未至文明之純樸，非君子所貴。文明之至，反于純樸，乃為帝王盛業(yè)。比如孺子執(zhí)筆書寫，天然古趣，有善書者所不到，然此乃蠻野之文明。必考古法，就準(zhǔn)繩，精誠之至，神明于法度，老而合于赤子，文明與純樸，皆盡其長，乃為盡美盡善。經(jīng)傳古說兼存二義，相反相成，各有妙理。學(xué)者不通其義，偏持一解，以為凡事皆今不如古。不知即純樸一事，古來猶雜蠻野，必后世之皇帝一統(tǒng)大同，文明與純樸交盡，乃真所謂純樸，則亦未嘗不后人勝于前人。

舊解《國風(fēng)》，其分配近于百變矣。今以《易》勘合，于三終外，再詳五九例。首五國為一天子、四上公，配《上經(jīng)》六首；以下十《風(fēng)》配《下經(jīng)》，為八伯二小國；所謂“其下維旬”?？肌锻鯐D》，王立于中，[如《邶風(fēng)》。]二伯周、召二公居左右，《公羊》所謂“天子三公稱公”，則《二南》是也。王后夏殷二公居堂下之左，《公羊》所謂“王者之后稱公”，《春秋》之杞、宋?！多{》《衛(wèi)》二《風(fēng)》配之。五方五帝，《邶風(fēng)》首五篇，《綠衣》為邶；《柏舟》《燕燕》為周、召；《日月》《終風(fēng)》為《鄘》《衛(wèi)》?！渡辖?jīng)》之《乾》《坤》《坎》《離》居四方，以《泰》《否》居中臨馭四方。一皇四帝，此為《羔羊》之中“五紽”，左右合為十千；《王》《鄭》《齊》《唐》《曹》為“五緎”；《豳》《秦》《魏》《陳》《檜》為“五總”；如《春秋》之八伯二卒正。以上五《風(fēng)》為王公，以下十《風(fēng)》為侯與小國，《下經(jīng)》之“十日為旬”也。合計全風(fēng)為一天子、二王后二、二伯、八侯牧、二卒正。以前五與后十相比，《邶》中居同《檜》《曹》，《周》《召》比《陳》《唐》，《王》《齊》《鄭》比《鄘》《豳》，《秦》《魏》比《衛(wèi)》。五王公分司五極，十牧庶邦亦分五極，于“大統(tǒng)”，為一皇、二皇后、二帝后、八王牧、二伯公。以配《邶·擊鼓》以下十篇，則當(dāng)合《式微》于《旄邱》，東北方三篇、西南方二篇。以配三《頌》，則《邶》《周》，《魯》《鄘》，《商》《衛(wèi)》。配《大雅》，則《文王》十篇分三皇，《生民》《公劉》八篇以配《周》《召》，《卷阿》以上十八篇配首五《風(fēng)》，《民勞》《嵩高》大小五方以配侯牧之十風(fēng)?！缎⊙拧穭t三十輻，為五際、五極，配首五篇?！堵锅Q》以下十二篇配侯牧，再分三統(tǒng)，《瞻洛》三，《衛(wèi)》前四，《豳》《秦》《陳》；《魚藻》三，《鄘》前四，《王》《鄭》《齊》；《菀柳》三，《邶》后八，《唐》《陳》?？傆嬛?，則十五國風(fēng)，合為三皇：《邶》《鄘》《衛(wèi)》。五帝：《周》《召》《唐》《陳》合《邶》。三王：《王》《豳》《周》。五伯：《鄭》《齊》《秦》《魏》合《周》。

西人重公，公理、公法，皆不主一偏，原本于經(jīng)。《詩》以九州比井田，京為公，八州為私。所謂“薄污我私”，“駿發(fā)爾私”，皆謂八伯之私地；所云“退食自公”、“夙夜在公”，皆以“公”為京邑。四隅顛倒，皆折中于公。公者不偏不倚，皇極居中。一貫之道，忠恕之訓(xùn)，即《詩》中心?！八　奔础敖e矩”，所謂上下、左右、前后，所惡忽施；“忠”不與詐偽對，而與偏倚對，即西人公理之說?！妒印费浴翱鬃淤F公”，[“孔”當(dāng)為字誤。]然“一貫”即中即公?！对姟匪^“進退維谷”；《論語》所謂“中行”、“狂狷”；《列》《莊》之言“公”者，尤不一而足。

天主之說，不維諸教同，經(jīng)教亦然。即其專尊天而薄諸神，經(jīng)傳亦同其義。余以為孔子未出，中國實亦如此?？肌秵史鳌范嘀魈?，《禮三本》所言君親師三本，皆直刺專主天之非；《春秋》主天，《谷梁傳》明云“為天下主者天也”云云；《詩經(jīng)》有駁專于主天之文，如“天命之辟”，“多辟”即不專主一天；董子《順命》篇尤為精詳，所謂“臣以君為天，子以父為天，婦以夫為天”者，蓋人人習(xí)聞專主一天之說，惟知尊天，故以三綱托之于天。因其所知而化一為三，以為之本，實即《詩》“多辟”之義。

漢高祖初定天下，遷豪杰于關(guān)中，以消亂也。唐、宋、元、明，初得天下，開文館，招致隱逸名宿于其中，此師漢高遷豪杰之故智，而變其局者也。國朝崇尚黃教，蒙古、藏衛(wèi)熬茶入貢，所以馭天驕、消外患，明效大驗，可計數(shù)者也。老子與孔子善，孔子留駐中國，老子自任出關(guān)。一居一行，一精一粗，互相為用。孔子為老子之統(tǒng)帥，佛教為圣門之前鋒。中國沿邊所有夷狄，今悉化歸孔教，皆由佛教開其先，而后徐引之，以進于圣人之道。蓋四夷風(fēng)尚喜爭好殺，強悍出于性生，若驟語以倫常尊親之道，勢必捍格不入。必先以守貞，使其生育不至繁衍，以慈悲戒殺消其狂悍之氣，然后可以徐徐羈縻之。此一定之勢?？剂凶又鴷羧朔Q為中國之佛，是釋出于道既有明征。凡各教之盛行，皆由與其地性情風(fēng)俗相宜，然后能推行不絕。盛衰存亡皆視乎此。故教通行數(shù)百年，少有窒礙。必有豪杰為之因時變通以順人情，始能歷久不絕。由道生釋，由釋生天方，由天方生羅馬，由羅馬生天主，由天主生耶穌。近今之釋、道、天方、天主、耶穌，與前百年或數(shù)百年，莫不各有變通。始則立教以繩人，后乃因人情而改教，明效大驗，又一定之勢也。凡各島地開創(chuàng)，其民情風(fēng)俗不甚相遠(yuǎn)。中國當(dāng)開辟之初，與今西國同?？鬃游瓷郧?，中國所尚之教，與海外亦無大異。天不生孔子于中國開辟之初，而必生于春秋之世者，開辟之始，狉狉獉獉，以能興利除害、治器利生為要務(wù)，不暇及于倫常。語曰：“衣食足，禮義興。”《孟子》曰：“飽食暖衣而無教，圣人有憂之?！敝袊卮弁鹾礊?zāi)御難，人民繁庶，天乃生孔子，進以倫常之道。海外必先之以天方、耶穌、天主開其先，而后徐引之以進于孔子，此又一定之勢也。海外開辟在后，以今日形勢觀之，大約如中國春秋時之風(fēng)尚?？鬃釉唬骸鞍偈揽芍?；”《中庸》曰：“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笨鬃尤ソ穸辶倌?，正當(dāng)百世之時。釋家自云佛滅之期，亦近在一二百年內(nèi)。《荀子》“禮三本”發(fā)明圣人君親師三本，而斥異端一本尊天之非，一本即西人尊天主而不用君親師，是孔教已行之后，中國尚有祆教一本，故荀子攻之?？鬃优c老子分道揚鑣，六藝所言，實中國之新教；化胡所用，乃帝王之舊教。開辟之初，《舊約》為宜；新教已立，舊無所用，故移中國之舊教以化西方初開之國。孔子為生民未有之圣，世界中一人已足。神州先開，不能不特生于中國，百世以下，天心作合，海外航海以求教于中國，即如各國各生一孔子。釋教與孔子所定，法滅大通，期會皆在此時。曦陽一出，星月無光，佛法絕滅之期，即圣教洋溢海外之日?！胺灿醒獨?，莫不尊親”，此世界中，盡用孔子之教以歸大同。老釋舊教，無所用之，不得不煙消火滅。天方、耶穌、天主為釋教之支流，佛教之滅，統(tǒng)此數(shù)教而言，非如今之外教攻擊佛教，耶穌、天主盛行，而釋教獨滅也?！吨杏埂吩疲骸疤熘?，地之所載，日月所照，霜露所墜。凡有血氣，莫不尊親。”六合以外，道一風(fēng)同。老子雖有開創(chuàng)之功，陳涉、吳廣不過為真主驅(qū)除，然謂陳、吳無功于漢高，則非也。

中國舊所稱異教：曰道、曰釋。今以道為皇帝之學(xué)，歸于《詩》《易》，所統(tǒng)佛釋，雖為圣教驅(qū)除，然謂其別為一派，不屬六藝則非?？挤饘嵆觥读凶印?，其推測民物，譚空說有，皆出于《易》；天堂地獄，輪回一切，“游魂為變”，“方生方死”之說；其善談名理，皆出于名家，即《論語》《孟子》“堅白異同”之說。至于不婚、戒殺，特因地制宜，所以消淫殺之風(fēng)，其精微宗旨，流為宋人道學(xué)，于樂教尤近，故宋人喜言《樂記》。蓋佛書皆梵語，其宗派亦不止一端，昔人謂經(jīng)由翻譯，皆中人以《老》《莊》之說參入其中。然其議論實多出《莊》《老》之外，亦非譯者所能偽造?？偲鋾w，源出《老子》，與道家之說大同小異?！吨杏埂吩疲骸叭f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敝錇橐蛩琢⒔?，不必與中國強同。圣教大明，自消歸無有，則又不必攘臂相爭矣。

王、韓以《莊》《老》說《易》，為世詬病。今乃以《莊》《老》為《易》《詩》先師，而不與王、韓同病者，蓋當(dāng)時海禁未開，不知《莊》《列》專言皇帝，由德行科出，但剽竊玄言，流于空渺。以《莊》《列》論，已失其宗旨，推之于《易》，愈見惝恍。蓋《莊》《列》所言諸經(jīng)義例大同，典章制度，語語征實。亦如《王制》《周禮》發(fā)明經(jīng)傳義例，精確不移。如“凡之亡非亡，楚之存非存”，即說《井卦》之“無得無喪”，惟自皇帝觀之，彼得此失，皆在疆宇之內(nèi)，楚弓楚得，何得失之足言？又如“夏革”篇，即《詩》之“不長夏以革”，“九雒”即《鄘》《衛(wèi)》二風(fēng)八侯王之淇、沫、浚、妹之師說；“天地之外，更有大天地”，即《乾》《坤》之外更有《泰》《否》；“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即《詩》之“君子萬年”、“萬壽無疆”；《逍遙游》之北溟之鯤、圖南之鵬，即《乾》之龍、《坤》之朋?！稌窞樾校对姟窞橹?。百世“大統(tǒng)”之治，未見之實行，故托之于思夢神游?！啊对姟费灾尽?，《詩》無“志”字，以“思”代之?！对姟范嘌怨怼⒀杂?，即齊思神游之說；“無為而無不為”，即“君逸臣勞”，“舜無為，有五臣而天下治”之意?？鬃右虬偈酪院笾拢瑹o征不信，故托之于歌謠、占筮?！肚f》《列》師此意，故不莊語而自托于荒唐。至“圣人不死，大盜不止”，謂圣人無死地，大道長存，而后人誤讀“大道”為“大盜”?？鬃幼鳌洞呵铩芬员砘肝闹Γ献又魍醯?，則斥二伯之非?！肚f》《列》專言皇帝，故尊道德而薄仁義，與孟子貴王賤伯之意同。韓昌黎不知道德仁義為皇帝王伯之分，乃以道德為虛名。王、韓之流以此說《老》《莊》，失其旨矣！其書于孔子有尊崇者，有詆毀者，其尊崇者為莊語，其詆毀者皆隱指后世儒家不善學(xué)者之流弊。如“《詩》《書》發(fā)?！?、“盜亦有道”，皆指后世偽儒言之，所以峻其門墻。如盜跖，豈不知其不同時，以此見其寓言。王、韓不惟不知經(jīng)，亦失《老》《莊》之意。今者車輻脫，地球通，由言內(nèi)之意以推言外之旨，誠所謂“無為而無不為”。與王、韓之解，有虛實之不同，其相去不可以道里計也。然亦時勢為之，不得為王、韓咎也。

子家為專治海外之學(xué)，《莊子》所謂“方術(shù)”。今以太史公之六家分配五方，中國為儒家，泰西為墨學(xué)，前人皆有定論。今以刑法屬北方，《秦本紀(jì)》言：秦當(dāng)水德，尚慘刻；南方為禮，為兄弟，以名家歸之，決嫌疑，別同異；以道家居中，輔之以陰陽家?！妒酚洝妨乙福骸暗兰艺吡?，因陰陽之大順，采儒墨之善，撮名家之要?！钡兰医y(tǒng)五家，如上帝統(tǒng)五帝，上天統(tǒng)五天?！墩撜Z》：“夫子溫良恭儉讓以得之，”五者為五帝德。溫東、良西、恭南、儉北，讓為土居中。溫儒家，良墨家，恭名家，儉法家，讓道家。此《民勞》五章五大洲，《周禮》五官奉六牲之說也。道家為皇，陰陽家為二伯，儒、墨、名、法為四岳，顛倒反覆，以濟其平。至《漢·藝文志》，六家之外再有四家，曰農(nóng)、曰縱橫、曰小說、曰雜家。以居四隅，合而為十。六家，為《易》上經(jīng)之《乾》《坤》《坎》《離》《否》《泰》；十家如下經(jīng)之十首卦：《咸》《恒》《損》《益》《震》《艮》《巽》《兌》《既濟》《未濟》。

《上經(jīng)》小，《下經(jīng)》大。今以由小推大例，以有定六《國風(fēng)》比之《上經(jīng)》，兩京《泰》《否》比《檜》《曹》，前《離》后《坎》，左《乾》右《坤》，二公二侯，比《唐》《陳》《周》《召》。六合五官為小球。一定起例，如推則《下經(jīng)》十首比三統(tǒng)?！讹L(fēng)》既推大，又循環(huán)，兩京《損》《益》；《邶》《王》[《咸》]、《豳》[《恒》]；前后三內(nèi)公，《鄘》[《既》]、《鄭》[《震》]、《秦》[《巽》]；左右三大伯，《衛(wèi)》[《未》]，《齊》[《艮》]、《魏》[《兌》]。九風(fēng)所編之篇目，以配十六牧、八監(jiān)，此以《風(fēng)》詩配上下六首、十首之法也。[六定卦九循環(huán)，《詩》六定風(fēng)九循環(huán)。]至于推之《上經(jīng)》，則合三十卦為一統(tǒng)，《泰》《否》為君，《坎》《離》前后，《乾》《坤》東西，為八伯、[以一卦綜算成二卦。]十六牧、[《乾》《坤》《坎》《離》，各統(tǒng)八卦。]八監(jiān)、[《泰》《否》所統(tǒng)八卦。]二客。[《大過》綜成二。]以一見以明由小推大之例。以《小畜》《大畜》《大過》《小過》為之標(biāo)識。一小一大，借以立法，不再推三統(tǒng)?！断陆?jīng)》不言小，故平列三統(tǒng)之德，再以六合之法推之，《小雅》首四方三十輻三十篇，《節(jié)》四岳四篇，三《小》三，上半由大而小，下半外牧十六篇。三統(tǒng)平分十五篇，終以八伯，先大后小。而《大雅》三十一篇，三皇十篇，二伯八，《生民》《公劉》統(tǒng)之；五極五，《民勞》以下；五岳五，《嵩高》以下；終三統(tǒng)，《云漢》三篇。上下二經(jīng)，定局六風(fēng)，循環(huán)九風(fēng)。篇章爻卦，亦各有表。大約明用六合，實則三終始壯終衣裳裘之法，為讀《易》一大例也。

予丁酉于資中以釋球課同學(xué)，頗有切合，因匯集諸作以聚珍板印，名曰《地球新義》。戊戌、己亥續(xù)有題，合原本共三十題。羅秀峰再刻于成都。[刻成僅二十題，馀多未刻；急于成書，故缺略，次序亦未精審。]因分小大，而有百種書目之刻。庚寅《縣志·藝文志》采序跋，加提要，所錄“大統(tǒng)”各書如《大學(xué)》《大戴》《逸周書》《山海經(jīng)》《老子》《列子》《莊子》《尹子》《尹文》《呂覽》《淮南》《管》《晏》《申》《韓》《河圖》諸緯、《七經(jīng)緯》《史》《漢》、詞賦及釋典，“大統(tǒng)”皇帝之說，足與王伯相敵。因取其地輿諸說，輯為《大共圖》；政事風(fēng)俗典章注《周禮》，名《周禮新義》；并推考義例，以注《詩》《易》二經(jīng)。辛丑春暮，草稿初畢，乃晚得一巨證曰：《楚辭》屈宋，與《列》《莊》所學(xué)宗旨全同，《騷》為《詩》余，蓋實《詩》說。先師舉《楚辭》以說《詩》，亦如《詩》《樂》諸緯，精確不移。考《山?！窞榈厍蛭逯拗耪f，《詩》《易》之于《海經(jīng)》，亦如《春秋》《尚書》之于《禹貢》。《楚辭》本之為說。地水、古帝、神祗、鳥獸、草木，如《天問》諸篇，吳氏諸書皆據(jù)《海經(jīng)》為說。所云《遠(yuǎn)游》上下四旁，與《列》《莊》之神游、飛升六合、置身于無何有之鄉(xiāng)。大約除名物以外，所有章句言語，不出于《詩》，則出《列》《莊》，本本原原，均可覆按。是屈、宋所學(xué)同于蒙莊，游心泰素，步超黃老，所著諸篇，皆以發(fā)明道德宗旨、風(fēng)雅義例。如經(jīng)之“求女”，即《詩》之求諸侯，東釣魚，西弋隼，其事同。所云群小、眾女，嫉妒、讒詬、怨詈、構(gòu)陷，亦同于《詩》，以小言、邇言、邇猷為讒言、為憂傷、喪亂，眾女為諸侯，即《詩》之“慍于群小”、“構(gòu)閔既多，受侮不少”。《小雅·巧言》《鹿鳴》四篇，《青蠅》《柏舟》《谷風(fēng)》篇皆同。蓋大同至公無我，凡自私自利，五伯攻取，諸侯并爭，蝸角蚊睫，所謂申、韓、孫、吳、蘇、張論述，以大人觀之，所謂讒間構(gòu)昏。所云內(nèi)美外修中情，衣裳冠服亦同于《詩》。為中外地方言之，春秋、寒暑、日月、霜露，亦即四荒、四極之起文。木蘭與秋蘭分東西，木即《詩》木瓜、木桃、木李之字法；以瓊佩為西，亦即瓊瑤、瓊琚、瓊玖之佚文。赤松、王喬皆為求仙。彭咸即《山海經(jīng)·大荒西經(jīng)》“有山名曰豐沮玉門，日月所入。有靈山，巫咸一、巫彭四、及即、朌、姑、真、衣(《大荒西經(jīng)》作禮)、抵、謝、羅，[共十巫。]從此升降，百藥爰在”。與《地形訓(xùn)》所言“地中”相同。考彭、咸共五六見，經(jīng)云“愿依彭咸之遺則”，“吾將從彭咸之所居”，又“指彭咸以為儀”，“思彭咸之故也”，“夫何彭咸之造思”，“昭彭咸之所聞”。按：靈山，日月所入，巫咸、巫彭從此升降，即“彭咸之所居”。經(jīng)中言“巫咸作卜”，別有《卜居》篇，則“咸”即巫咸，“居”即卜居，與靈山十巫升降之區(qū)明矣。[或云彭即靈芬，靈山之巫彭，“彭”、“芬”字通。]屈、宋多用《海經(jīng)》，則《卜居》從居，當(dāng)即《大荒》靈山、彭咸，為十巫之二，蓋可知矣。王《注》以為沈淵之人，經(jīng)固無此意。使用沈淵事，則《列》《莊》故事甚多，奚必用此無征之人？

《詩》專詳?shù)厍蛭逯拗?，為《莊子》“六合以內(nèi)”；《易》專言天道，為“六合以外”。道家之乘龍、御風(fēng)，《楚辭》之登天上征，《國語》引《尚書》“絕地天通”，言顓頊以前，人能升天，傳述其說，蓋專為“小統(tǒng)”言之。至于“大統(tǒng)”，則人實能登天。[如西人所云日輪中通商之說。]《列子·湯問》篇言天地之外，更有大天地；以《易》言之，《乾》《坤》為小天地，《泰》《否》為大天地。二氏登天之說，不盡虛空。其說皆發(fā)源于《易》，如《莊》《列》及《楚辭》所云，所謂“上窮碧落下黃泉”、開天門、騭帝京、詢太微者，百世后必有之事，如近西人氣球，其權(quán)輿也?！兑住贰俺醯怯谔?，后入于地”，及“上下求索”之意。日不動，地繞日而成晝夜。登天入地，本謂人事。舊說據(jù)渾天家說，以登天入地皆指為日體，不謂人事。其實非也。御風(fēng)上征之說，自《楚辭》、道家以后，詞賦家轉(zhuǎn)相習(xí)用。所謂游仙，與海外九州之說，實足相敵。元、明以前，同以為悠謬之談，無稽之說；乾、嘉以后，地球之說大顯，四方四極，晝夜反，寒暑異，近人皆知實有其地，實有其事，古說信而有征。惟上天之說，人尚疑之。既無其事，則無稽之談，何以人人傳習(xí)？老師宿儒、通人碩輔，夙以正學(xué)自命者，亦言之不諱。蓋談天說地，皆為經(jīng)學(xué)舊說。前人囿于耳目，斥為虛誣。紀(jì)文達(dá)、阮文達(dá)于中學(xué)最號博通，乃疑西人五洲之說為虛誣，此專任耳目之過。大地之說，今日大顯，登天舊義，安知千百年后，游天球一周，不如今環(huán)游地球一周乎？今用《莊子》說，六合以內(nèi)，統(tǒng)歸于《詩》，六合以外，統(tǒng)歸于《易》。將秦漢以來所有登天之說匯集一書，詳其條例，據(jù)以說《易》?！读小贰肚f》談地之說，前人以為寓言者，今一一皆可指實。由地推天，其事易也。乘云上升，物理所有，圣神先知垂為典訓(xùn)。必推究其極，以為群經(jīng)之歸宿，一如朱子輯《近思錄》，首卷高談玄渺，采《太極》《通書》之例。夫明天道，說陰陽，儒家之常語，特未能推究其旨，猶守井蛙夏蟲之見耳。

孔子制作，于一定之中，立為三統(tǒng)之變。三統(tǒng)則為三王，“大統(tǒng)”則為三皇。三王之說，《尚書》《春秋》詳之；三皇之說，則義存《詩》《易》?？肌对姟芬弧讹L(fēng)》一篇，多兼言三統(tǒng)，一《風(fēng)》不止當(dāng)一代。如《王風(fēng)》始三篇言蒼天，以東方為主，為天統(tǒng)：中四篇言四方，以中為主，為人統(tǒng)；末三章言留、言采葛，為素統(tǒng)，素統(tǒng)乘權(quán)為西方之伯。一《風(fēng)》兼三統(tǒng)，如《詩》著之素、青、黃三章分三統(tǒng)，是三統(tǒng)為循環(huán)大例。以此推之，《易》每卦六爻亦當(dāng)分三統(tǒng)，如《乾》卦三、四為六爻之中，此為地球地中黃帝，故二爻多言“無咎”，無咎即黃帝無疆無涯；二、五爻為中國之中，為天統(tǒng)，二、五多言吉，東方為吉；初、上為西極地中，中國為三四、二五之中，西極邊遠(yuǎn)無中可言，故初、上二爻爻詞多言兇。素衣麑裘為兇服，一卦六爻分三統(tǒng)，三、四為黃衣狐裘，二、五為緇衣羔裘。六爻分應(yīng)三統(tǒng)，如《詩》之一風(fēng)分應(yīng)三統(tǒng)。實則小王統(tǒng)見于《小雅》《上經(jīng)》，大皇統(tǒng)見于《大雅》《下經(jīng)》。二經(jīng)雖以大為主，亦以小配大。由小可推大，大亦可化為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