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

　　經過八年的艱苦奮戰(zhàn)，有全國高等院校和科研機構的60多位專家學者參加編寫的《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分卷本于1999年初全部出齊。這部大詞典由著名語言學家李榮教授擔任主編，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組織編寫，江蘇教育出版社出版發(fā)行。《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分卷本由41部分地詞典構成，這41個地點分別是：崇明、蘇州、廈門、長沙、婁底、西寧、太原、貴陽、南昌、武漢、梅縣、烏魯木齊、南京、丹陽、忻州、柳州、黎川、西安、揚州、徐州、金華、?？?、銀川、洛陽、濟南、東莞、萬榮、杭州、溫州、上海、寧波、萍鄉(xiāng)、南寧、牟平、成都、哈爾濱、福州、建歐、廣州、雷州、于都。每部詞典收詞都在8000條左右，全書收詞總數(shù)約32萬條，總字數(shù)約兩千萬字，是一部精心設計的煌煌巨著。41部分地詞典的選點都是經過反復討論后才定下來的，大的方言區(qū)一般選三四種，能從總體上比較充分地反映現(xiàn)代漢語各方言間詞匯異同和語法虛詞用法的基本情況。每部分地詞典的內容都是統(tǒng)一設計的，包括下列五個部分：首先是李榮教授的《分地方言詞典》總序””總序”說明編寫方言詞典的意義和工作程序，指出”分地方言詞典的要求有兩項：一是為綜合的方言詞典準備條件，二是反映本方言的特色”另外還對分地詞典的編寫工作提出了具體的指導意見。第二部分是“引論”?！耙摗眱热莨灿邪隧?。第一項介紹該方言點的歷史沿革、地理概況和人口構成等與方言變化密切相關的背景材料。第二項描寫該方言的語音系統(tǒng)，包括該方言的聲母，韻母，聲調，連讀變調，輕聲，兒化，重疊等語音變化情況。第三項說明方言的內部差別，包括該方言所屬范圍內城市與農村、新派與老派、四鄉(xiāng)之間的社會差別和地域差別，并說明詞典所描寫的方言派別（一般是城區(qū)的老派）。第四項是單字音表。單字音表表頭第一行是韻母，一個韻母占一欄，第二行是聲調，該方言的單字音聲調都在同一欄內，縱行第一列是聲母，聲母按發(fā)音部位分欄排列，聲母和韻母、聲調相交的地方就應該有一個方言讀音，有音有字者列出該字，有音無字者用一個圓圈表示，生僻字、方言字和圓圈都在表下加注釋，無音無字處空白。第五項說明該方言在語音、詞匯、語法方面的特點，方言特點的確定與編寫者的主觀認識有關，一般是和普通話比較后得出的，有的也說明該方言在所屬方言區(qū)中的特點。第六項是詞典凡例。凡例的繁簡各詞典并不完全相同，但要求各詞典用相同的符號表示相同的條例。第七項是對詞典例句中常用字的注釋。這是因為詞典中的例句都要求用地道的方言，提前解釋就可以避免出現(xiàn)剛開始使用詞典就要先查詞典這種情況。第八項是方言音節(jié)表。音節(jié)表的編排順序按單字音表：以韻母先后為序，同韻的按聲母順序，聲韻相同者按聲調順序，每一個音節(jié)都標明該音節(jié)在詞典正文中出現(xiàn)的頁碼，實際上是該詞典的音序檢字表。詞典的第三部分是詞典正文，即詞典條目。每一部詞典條目的多少不完全一致，一般都在八千條左右，原則上是大詞典編委會規(guī)定的三千五百個統(tǒng)一的條目都得有，在此基礎上盡量多收有當?shù)靥攸c的方言詞。每一個條目詞都包括字形、注音、釋義三個部分。因“子”尾、“兒”化、輕聲、重疊等構形方式形成的同義詞采用參見的方式出條。字形上，漢語方言詞典采用繁體字。這主要是普通話中已規(guī)范簡化的字形有限，而各地方言都有一些方言字、俗字和生僻字，這些字大都沒有規(guī)范的簡化字字形，如果采用簡化字，勢必比照普通話的簡化原則來自造簡化字，其結果是，字形雖然簡化了，但仍可能出現(xiàn)新的不便和麻煩。因此，比較簡便的解決辦法是仍然使用繁體字。此外，使用繁體字也便于文史工作者直接引用和打開海外市場。41部分地詞典都是用國際音標注音。這是由于經過幾千年的發(fā)展變化，各地的漢語方言差別很大，單就聲調而論，少的只有3個，多的有12個，漢語拼音是專對北京話制定的，對大多數(shù)漢語方言不適用，而我們國家到現(xiàn)在還沒有為各地的漢語方言制定全國通用的漢語拼音，因此只能用國際音標注音。第四部分是詞典條目的義類索引。索引正文前有索引目錄，索引目錄先把詞典條目分成天文、地理、時令/時間、農業(yè)、植物、動物、房舍、器具用品、稱謂、親屬、身體、疾病/醫(yī)療、衣服穿戴、飲食、紅白大事、日常生活、軍/政/法、交際、文化教育、文體活動、動作、位置、代詞等、形容詞、副詞/介詞、量詞、附加成分、數(shù)字、其他等三十大類，有的大類下面還分小類，如“日常生活”下面又分“（1）衣”“（2）食”“（3）住”“（4）行”這樣四小類，大類小類后面的頁碼都是該類詞條在索引正文中的頁碼。索引正文按大類>小類>詞條的順序列出每個條目在詞典正文中的頁碼。分類后難免有的詞條有兩屬甚至三屬的情況，編制索引的目的就是為了便于查找，因此，兩屬或三屬的詞條就兩處或三處出條。第五部分是詞典條目的首字筆劃索引。首字筆劃索引的編排原則有三條：一、按詞典正文條目首字筆劃的多少由少到多依次排列；二、筆劃相同的字按前五筆橫、豎、撇、點（包括捺）、折的順序排列先后；三、一個字因讀音不同而在不同頁碼出現(xiàn)的分別注上頁碼。字的筆劃順序都按國家公布的規(guī)范來確定。索引中字右邊的頁碼是詞典正文頁碼?！冬F(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分卷本是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繼《現(xiàn)代漢語詞典》后向社會奉獻的又一詞書精品。和《現(xiàn)代漢語詞典》相比，這部詞典有以下幾個特點。《現(xiàn)代漢語詞典》的收詞范圍主要是全國通用的規(guī)范詞語，同時，也根據(jù)實際情況收一些方言詞和古語詞，以規(guī)范性為主，兼顧實用性；《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各分卷本主要收當?shù)胤窖灾斜容^地道的方言詞，也不排斥已進入當?shù)胤窖缘钠胀ㄔ捲~語，以實用性為主，兼顧規(guī)范性。二，《現(xiàn)代漢語詞典》用漢語拼音注音，社會通用性比較高，屬于通用型語文詞書；《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分卷本用國際音標注音，各分地詞典主要服務于所描寫的方言區(qū)，社會通用性比較低，屬于專用型語文詞書。三，從使用繁體字、用國際音標注音、本字不明者可以用方框代替等情況來看，《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的學術性比較強，對使用者的文化程度要求比較高?？偟恼f來，這兩部詞典各有側重，不能相互替代。從漢語語言學發(fā)展的角度看，《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分卷本是二十世紀漢語語言學史上的重大工程之一，其學術意義可以從以幾個方面來看。第一，從高本漢的《中國音韻學》開始，漢語方言學家們很快就找到一套行之有效的調查漢語方言語音的方法。一般情況下，一個調查者用一本《方言調查字表》，在幾天之內就可以把一個方言的單字音系調查出來。詞匯的調查則困難得多。首先是詞匯的數(shù)量比較大，只就五、六千條常用詞語來說，調查所費時間就得一個月以上；另外，如果調查者不是當?shù)厝?，對詞語的解釋和細微的詞義分辨都比較困難。由于這種工作上的客觀困難，幾十年來，漢語詞匯的調查研究一直遠遠滯后于語音的調查與研究。因此我們可以理解，為什么丁聲樹先生早在1961年就在《中國語文》上發(fā)表題為《關于進一步開展?jié)h語方言調查研究的一些意見》的文章，大聲疾呼加強漢語方言詞匯的調查研究工作，然而，漢語方言詞匯的調查研究工作仍然沒有什么大的進展。幾十年來，研究漢語方言詞匯的學者基本上只能在北京大學中文系編的《漢語方言詞匯》中提供的二十個方言點、1230個詞條（1964年版為905條）的基礎上摸索、總結漢語方言詞匯的規(guī)律和異同?！稘h語方言詞匯》是一本有歷史地位和歷史影響的漢語方言學著作，但從學術發(fā)展的眼光來看，這部著作的局限性主要有三點，一是所選方言點的代表性不夠強，二是詞匯量比較小，三是受表格的限制，一詞多義、一義多詞等現(xiàn)象無法得到體現(xiàn)，一個詞只能列一兩個最常用的義項，更不可能為一些詞義比較微妙的詞語舉出例句，使讀者可以通過例句來準確把握詞義?！冬F(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分卷本共四十一部，每部詞典的條目都在八千左右，合計四十一個方言點相同或不同的詞匯總量約為三十二萬條，總字數(shù)約三千萬，是中國迄今為止最大的語詞詞典之一，堪稱煌煌巨著。這部詞典出齊以后，把漢語方言詞匯調查和研究的水平推向了一個嶄新的歷史高度，“漢語方言詞匯調查落后于語音調查”的說法從此可以休矣。第二，從五十年代以來，在全國陸續(xù)出現(xiàn)了一些方言詞典或有詞典性質的詞語集之類的著作，有的以省命名，有的以方言區(qū)命名，有的則以地點命名。體例大多各不相同。收詞范圍不大一致，有的偏重口語，有的只收書面語，收詞數(shù)量也多寡不一。有的用拼音字母給方言注音，有的則用國際音標。詞典質量也很不均衡。單獨就所描寫的方言來看，多少都有一些用處，如果想做大范圍的崐比較研究，其作用明顯不如《漢語方言詞匯》。《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分地詞典》都是由有一定方言調查經驗的方言學者調查方言口語，然后根據(jù)實地調查的材料來編寫，都是用國際音標注音，有可以作全國對比的基本詞條，體例不但是統(tǒng)一的，而且，比較完備而周詳。詞典是供人查用的。衡量一部詞典質量的高低，最簡單的辦法就是試著查一下這部詞典，看能不能很快查到讀者想查的詞語?！冬F(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分卷本在這方面考慮得比較周到，詞典前有音序檢字表，后附義類索引和詞條首字筆劃索引兩種檢索方式，非常便于不同的讀者從不同的角度查閱詞典。首設義類索引，可以說是這部詞典的一大創(chuàng)舉，這不但便于模糊查找一些用方言讀音和首字筆劃難于查找的詞，而且非常便于方言間同一類詞語的比較研究?？梢哉f，這部詞典大幅度提高了我國漢語方言詞典的編寫水平，為方言詞典的編寫提供了一批示范性的作品，這必將進一步推動漢語方言詞典的編寫和漢語方言詞匯調查研究工作向前發(fā)展。第三，《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分卷本對漢語方言學的貢獻不限于詞匯方面，對方言語法的研究也有重大貢獻。這種貢獻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語法研究可以分成詞法和句法兩個部分，詞法中構詞和構形的研究都必需以詞為單位?！冬F(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四十一個方言點的三十二萬條詞匯，為研究、比較現(xiàn)代漢語各方言構詞法、構形法的異同提供了極其豐富的語料，這是一個方面。第二，《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的編寫原則中有一條是要求特別注重對語法功能詞作詳盡描寫。在義類索引中，按語法意義歸類的類別有五六種左右，下面是《南昌方言詞典》中有關的部分：（二十四）代詞等，（二十五）形容詞，（二十六）副詞、介詞等，（二十七）量詞，（二十八）附加成分。語法功能詞的研究一直是漢語語法研究的重點。而千百年來各漢語方言的發(fā)展情況又不完全一致，同一個詞在不同的方言中用法往往差別很大。比如，北京話中的”著”可以表持續(xù)，不能表被動，成都話中的”著”可以表被動而不能表持續(xù)。如果把四十一部分地詞典中”著”的用法全都抽出來比較研究，就可以把現(xiàn)代漢語中介詞”著”的用法差別大致歸納出來。于此可見《現(xiàn)代漢語方言大詞典》分卷本在漢語方言語法研究中的重要作用。第四，這部詞典的學術意義并不限于語言學。李榮先生在《分地方言詞典總序》中指出，“文史方面的學者，也可以取用其中的材料?！边@說明，方言詞典對文學史和歷史的研究也有比較大的參考價值。比如幾年前對《金瓶梅》作者的考證，爭論的各方幾乎都是根據(jù)《金瓶梅》中使用的方言詞語來推測其作者的。同時，對一些相關的學科如民族學、民俗學、人類學、社會學等也有重要的學術意義。民族接觸，人口遷移，民風民俗，社會變化，都會在語言中反映出來，而四十一部分地詞典中的三十多萬條詞語，為相關學科的研究工作提供了豐富的語言材料。最后，我們還想指出一點，這些分地詞典還具有一些有價值的經濟信息。前幾年，“中華鱉精”在全國賣得比較火，但在一些地方卻打不開市場。原因不在于銷售人員無能，而是”鱉”字在這些地方是禁忌字，很難想象人們會去買一個說不出口的東西來作禮物送人。因此，這部大詞典還可以為商品的命名提供重要參考。工商從業(yè)人員在給產品命名時應盡量回避各地漢語中的禁忌字，避免意外的經濟損失。<

　　李榮，1920年生，音韻學家、方言學家。筆名董少文、昌厚等。浙江省溫嶺市人。1943年畢業(yè)于西南聯(lián)合大學中文系。1946年自昆明北京大學研究院文科研究所研究生畢業(yè)后，曾在北京大學和山東大學文學院任教。1950年到中國科學院語言研究所（即今中國社會科學院語言研究所），歷任研究員、博士生導師、所長、方言研究室主任、《方言》雜志主編等。他的研究工作涉及漢語的語音、文字、詞匯、語法等，其中尤其是對以《切韻》為代表的中古漢語音韻的研究和對現(xiàn)代漢語方言的調查與研究的成績最為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