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人好名,刻古書也是一種風氣,然而往往自己看不懂,以為錯字,隨手亂改。不改尚可,一改,可就反而改錯了,所以使后來的考據家為之搖頭嘆氣,說是“明人好刻古書而古書亡”。這回的《四庫全書》中的“珍本”是影印的,決無改錯的弊病,然而那原本就有無意的錯字,有故意的刪改,并且因為新本的流布,更能使善本湮沒下去,將來的認真的讀者如果偶爾得到這樣的本子,恐怕總免不了要有搖頭嘆氣第二回。我在這三年中,居然陸續(xù)得到這許多蘇聯藝術家的木刻,真是連自己也沒有預先想到的。一九三一年頃,正想校印《鐵流》,偶然在《版畫》(GRAPHIKA)這一種雜志上,看見載著畢斯凱來夫刻有這書中故事的圖畫,便寫信托靖華兄去搜尋。費了許多周折,會著畢斯凱來夫,終于將木刻寄來了,因為怕途中會有失落,還分寄了同樣的兩份。古人“左圖右史”,現在只剩下一句話,看不見真相了,宋元小說,有的是每頁上圖下說,卻至今還有存留,就是所謂“出相”;明清以來,有卷頭只畫書中人物的,稱為“繡像”。有畫每回故事的,稱為“全圖”。那目的,大概是在誘引未讀者的購讀,增加閱讀者的興趣和理解。二十八日晴。午后游廠甸,買雜小說數種。至慶云堂觀齋臧專拓片,價貴而似新拓也。買《曹全碑》并陰二枚,皆整張,一元五角;王稚子闕殘字及畫象各一枚,題記二枚,三元。又石門畫象二枚,六元,其一為陰,有“建寧四年”云云題字,二榜乃偽刻。夜得郁達夫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