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卷73

宋史紀事本末[標點本] 作者:陳邦瞻


高宗紹興十八年六月,金以完顏亮為平章政事。亮本名迪古乃,金太祖子斡本之子。為人慓急猜忌,殘忍任數(shù),自以己與金主同為太祖孫,常懷覬望。及為中京留守,專立威以懼眾。結(jié)蕭裕為腹心,每與論天下事。裕傾險,揣知其意,因曰:“留守先太師,太祖長子,德望如此,人心天意,宜有所屬。誠有志舉大事,愿竭力以從?!绷料?,遂與謀弒逆事。至是,引裕為兵部侍郎。

十二月,金以完顏亮為右丞相。亮生日,金主遣近侍以司馬光畫像、玉吐鶻、廄馬賜之。金主后裴滿氏亦附賜禮物。金主聞之,怒杖近侍,奪回賜物。亮本謀不軌,疑畏益甚。

十九年三月,金主以完顏亮為太保,領(lǐng)三省事。

五月,金以天變肆赦,命翰林學(xué)士張鈞草詔。參知政事蕭肄摘其語以為誹謗。金主殺鈞,且問“誰使為之?”左丞相宗賢曰:“迪古乃實使之?!苯鹬鞑粣偅隽劣谛信_。亮過中原,與留守蕭裕定約而去。亮至良鄉(xiāng),召還,莫測其故,大恐。及至,復(fù)拜平章,謀逆益甚。

冬十月,金主亶殺其弟胙王常勝,遂殺其后裴滿氏。初,金宰議遷遼陽渤海之民于燕南,近侍高壽星等當遷,訴于裴滿后。后白金主致怒,遂杖平章政事秉德、右丞唐括辨,而殺左司郎中三合,壽星等竟不遷。秉德、辨二人怨望,遂與大理卿烏帶謀廢立,烏帶以告完顏亮。一日,亮與辨語,因問曰:“若舉大事,誰可立者?”辨曰:“胙王常勝乎?”問其次曰:“鄧王子阿楞?!绷猎唬骸鞍⒗銓偈?,安得立?”辨曰:“公豈有意耶?”亮曰:“果不得已,舍我其誰?!庇谑堑┫ο嗯c密謀。護衛(wèi)將軍特思疑之,以告裴滿后。后白金主,金主怒,召辨曰:“爾與亮謀何事?將如我何?”杖之。亮因此忌常勝、阿楞,惡特思。會河南兵士孫進作亂,自稱皇弟按察大王,而金主之弟止臣有常勝、查刺,亮乘此構(gòu)常勝、阿楞、達楞、特思皆殺之。金主積怒于后,遂亦殺之,而召胙王妃撒卯入宮繼之。又殺德妃烏古論氏及夾谷氏、張氏等。

十二月,金完顏亮弒其主亶而自立。時,護衛(wèi)十人長仆散忽土舊受斡本恩,徒單阿里出虎與亮姻家,亮皆使為內(nèi)應(yīng)。大興國嘗以李老僧屬亮,得為尚書省令史,亮度興國被杖怨望,又使老僧結(jié)興國內(nèi)應(yīng)。興國給事寢殿,夜常取符鑰歸家。是月丁巳,乘忽土、阿里出虎內(nèi)直,作變。夜二鼓,興國以符鑰啟門,亮與妹婿徒單貞及平章政事秉德、左丞唐括辨、大理卿烏帶、李老僧等,以刀藏衣下,入宮。門者以辨乃國婿,亮又至親,不疑而納之。及殿門,衛(wèi)士始覺有變,亮等抽刀劫之,莫敢動,遂入寢殿。金主常置佩刀于榻,是夜,興國先取刀,投榻下,金主求刀不得。阿里出虎先進刃,忽土次之,金主頓仆。亮前手刃之,血濺滿其面與衣。金主既殂,秉德等未有所屬,忽土曰:“始者議立平章,今復(fù)何疑。”秉德遂與群臣奉亮即位。詐以金主欲議立后,召大臣,因殺曹國王宗敏、左丞相宗賢。以秉德為左丞相,唐括辨為右丞相,烏帶為平章政事。謚裴滿后為悼平皇后。廢亶為東昏王。大赦,改元。

二十年春正月,金主尊其嫡母徒單氏及母大氏,皆為太后。徒單氏與大氏相得至歡,及金主弒亶,徒單氏曰:“帝雖失道,人臣豈可至此?”金主銜之。至是,追尊斡本為帝,廟號德宗,二母俱尊為皇太后。徒單氏居?xùn)|宮,號永壽宮。大氏居西宮,號永寧宮。后徒單后生日,酒酣,大氏起為壽,徒單后方與諸公主、宗婦語,大氏跪者久之,金主怒而出。明日,召與徒單后語者,皆杖之。大氏以為不可,金主曰:“今日之事,豈能尚如前日耶?”

夏四月,金主亮大殺其宗室。初,亮在熙宗世,見太宗諸子盛強,忌之,及即位,遂與蕭裕謀殺之。又以前左丞相秉德首謀廢立而不即勸進,銜之,將盡誅焉。于是豫教尚書省令史蕭玉上變,遂召領(lǐng)三省事阿魯、左丞相唐括辨、判大宗正事胡里甲擊鞠,至則殺之。因遣使如東京,殺留守阿鄰,北京留守斛祿補,南京殺領(lǐng)行臺事秉德,并誅其親屬。復(fù)殺太宗子孫七十馀人,粘沒喝子孫三十馀人,諸宗室五十馀人,太宗、粘沒喝后皆絕,而烏帶、蕭裕、蕭玉等皆受重。亮又令玉子尚主,曰:“朕無以報卿,使朕女為卿男婦,代朕事卿也?!?/p>

冬十月,金主亮殺其左副元帥撒離喝等,夷其族。亮復(fù)忌斜也諸子盛強,及宗室勛舊大臣,欲盡除之。乃諷都元帥府令史遙設(shè)誣飾上變,遂殺撒離喝,及景祖孫謀里野,斜也子孛吉,及其族百數(shù)十人。以魏王斡帶孫活里甲好修飾,亦族之。

二十一年五月,金主亮納其叔母阿懶及宗婦于宮。阿懶,亮叔曹王阿魯補妻也,亮殺阿魯補而納之,封為昭妃。又命徒單貞語宰相曰:“朕嗣續(xù)未廣,前所誅黨人諸婦多朕中表親,選納焉。”宰相乃奏請行之,遂納阿魯子莎魯啜、胡魯子胡里刺、胡失 打、秉德弟乣里四人之妻于宮,尋封乣里妻高氏為修儀。崇義節(jié)度使烏帶妻唐括定哥舊嘗與亮私,及為帝,定哥使侍婢來朝,亮諷使殺烏帶,以之為后。定哥初不忍,亮訹之曰:“不殺汝夫,將族滅汝家?!倍ǜ绱罂郑O殺烏帶,即納之宮中,封貴妃,大愛幸。后與舊家奴奸,賜死。又使秘書監(jiān)完顏文出其妻唐括石哥而以為麗妃,使乙刺補出其妻蒲察乂察而納之。乂察、亮姊之女也。

二十二年十二月,金主亮聞濟南尹葛王烏祿妻烏林答氏儀容整肅,召之。烏林答氏謂烏祿曰:“我不行,上必殺王。我當自勉,不以相累也。”遂召王府臣仆曰:“為我禱東岳,使皇天后土明鑒我心?!毙兄亮监l(xiāng),得間自殺。

二十三年夏四月,金太后大氏卒。金主遷都于燕,親屬皆從,獨留徒單太后于會寧。徒單后常憂懼,每中使至,必易衣以俟命。大氏在燕,常思念徒單后,及病篤,以不得一見徒單后為恨。將死,謂金主曰:“汝以我之故不令永壽宮偕來,我死,必迎致之,事之當如事我?!?/p>

二十四年十一月,金主納其諸從姊妹于宮。壽寧縣主什古,斡離不之女也,靜樂縣主蒲刺及習(xí)捻,兀術(shù)之女也,師古兒,訛魯觀之女也,混同縣君莎里貞及其妹馀都,阿魯之女也,皆亮之從姊妹。郕國夫人重節(jié),蒲盧虎之女孫,亮之侄也。張定安妻奈刺忽,太后大氏之兄嫂也。蒲魯胡只,石哥之妹也,皆有夫。亮無所忌恥,皆召與之私,分屬諸妃位下。莎里古貞最得幸,每召,必親候廊下,立久則坐于師古膝上。凡宮人在外有夫者,初猶分番出入,后乃盡遣其夫往會寧,不聽出外。每幸婦人,必奏樂撤幃,或妃嬪列坐,輒率意淫亂,使共觀之。常于臥內(nèi)遍設(shè)地衣,裸逐為戲。

二十五年冬十月,金主亮命以大房山云峰寺為山陵,遣右丞相仆散思恭等如會寧,奉還太祖、太宗梓宮,及迎徒單后至燕。后及流沙河,亮親迎之,命左右持杖二束,跪后前曰:“亮不孝,久缺溫凊,愿笞之?!焙笠粗唬骸敖袷裼锌思易樱星覑壑?,不忍笞之。我有子如是,寧忍笞乎?”叱杖者退,既至,居壽康宮。亮事之,外極恭順,后起則自扶之,常從輿輦徒行,后所御物,或自執(zhí)之。見者以為至孝,雖太后亦信其誠。

三十一年八月,金主亮弒其太后徒單氏。初,徒單后聞亮欲南侵,數(shù)以言諫之。亮不悅,每謁見還宮,必忿怒,人不知其故。及至汴,后居寧德宮,使侍婢高福娘問亮起居。亮幸之,因使伺后動靜,凡后所為,事無大小,福娘夫特末哥教福娘增飾其言以聞。及契丹反,樞密使仆散忽土往討,辭謁后。后謂曰:“國家世居上京,既徙中都,今又至汴,復(fù)將興兵涉江、淮伐宋,疲敝中國。我嘗諫止之,不見聽也。契丹事復(fù)如此,奈何?”福娘以告亮。亮意謂后嘗養(yǎng)鄭王充為己子,充四子皆成立,恐忽土將兵在外,或有異圖,乃召點檢大懷忠等使弒后,且指后左右數(shù)人名,皆令殺之。后方樗蒱,懷忠等至,令后跪受詔。后愕然,方下跪,尚衣局使虎特末從后擊之,仆而復(fù)起者再,高福娘等縊殺之,并殺其左右數(shù)人。亮命焚后于宮中,棄骨于水。并殺鄭王充之子檀奴、阿里白等二人,遂召忽土等,皆殺之。封高福娘為勛國夫人,以特末哥為澤州刺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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