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中的論壇里,有許多無聊又花癡的女生,把他叫做“拜倫王子”。她們在第一時間報道他的行蹤,分析他的生活,甚至仍然關(guān)心他的情感狀況。
不過更花癡的是我,我特地去學(xué)校圖書館借閱《拜倫傳》,花了整整一天的時間去研究這本枯燥的巨著。
十九世紀(jì)的詩人拜倫天生殘疾,因此變得憤世嫉俗放蕩不羈。
多么可笑,他壓根不是這種人。我還了書,回到教室,心卻飛到外面。我還是關(guān)心他的一切,希望天天和他短信或者能打個電話,但我真的不聯(lián)系他,他也就真的不聯(lián)系我。我有些不爽,一有空小心眼就往上冒。
我希望他思念我,像我思念他。
寒假我在家上網(wǎng),每天都看天中的論壇。關(guān)于他的小資料,詳盡程度也是驚人的。居然涵蓋了他所處的班級位置和上課教室等等眾多內(nèi)容。
畢竟是同城,想要了解一個人,不是那么困難的事。
只是他果真就此消失在我的視線里和遐想里。連24小時開機(jī)的手機(jī),都不曾接到過他一個電話。
我便也賭氣地過了這半年。
他居然如此遵守諾言,我卻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
所以,我這次去找他,除了單純的說不出口的想念之外,還有點按捺不住的算賬意味。
現(xiàn)在,他就站在我的面前。
他剛剛從食堂出來,像是變瘦了些,頭發(fā)卻更短了。下巴上似乎還有點胡渣沒有刮干凈,還是他故意如此?他穿著一件黑色羽絨服,略顯臃腫。都說男生到了大學(xué)就會變得邋遢,路理也是這樣?
我有點兒沮喪。
不過我發(fā)誓,看到他的第一眼,我所有的不快和怨恨都被他看著我的眼神融化了。謝天謝地,他沒有不認(rèn)出我。他好像一點也不感到意外,只是微笑著,用略略提高的聲調(diào)說:“你來了?”
那一刻,我的眼角有些泛潮,但我不想讓他發(fā)覺。于是很用力的笑著走過去,說:“是。你沒有認(rèn)不出我?難道我沒有變得,更漂亮?”我努力開著蹩腳的玩笑,情不自禁走上前替他接過他手中褪色的小豬飯盒。
他沒有阻止我。而是默默跟在我身后,卻不上來和我并排走。
我故意走得慢些,他好像走得更慢了。
我忽然又恨起來。我對他的想念,他其實一直就心知肚明嗎?還是他真的只把我的到來,當(dāng)作一次普通的朋友的造訪,因此,不值得大驚失色,不值得興師動眾?
這些小氣兮兮的想法,我自己也知道很沒有道理,可是,它們就像雪花一般在我的頭腦里上下翻飛,讓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我們走著的路,是他們學(xué)校最主要的一條通道,道路兩旁栽著的梧桐樹,現(xiàn)在都掉了葉子,一切都是那么灰撲撲,讓人打不起精神。我們的身邊,也不時有拿著飯盒的學(xué)生經(jīng)過,有的人甚至?xí)舐暩蛘泻簦_玩笑地叫他:“嘿!路導(dǎo)!”
看來,他在這所學(xué)校里,也是一個小小的名人呢。
“路導(dǎo)?”我輕聲地、幾乎是無意地重復(fù)著這兩個字。
他笑了,居然有些靦腆:“現(xiàn)在這個學(xué)校,也有個話劇社。我剛導(dǎo)的一個話劇,反響還不錯?!?/p>
是嗎?也有一個話劇社?看來他的記性并不差,也許這只能說明,他想起我的時間,太少太少了。
“大學(xué)生活一定很有意思吧?!蔽铱粗_尖說,“你還和以前一樣忙碌,一樣受歡迎?!?/p>
他卻沒有接腔。
“下雪了。”他忽然說,“你冷嗎,米砂?”
我萬萬沒有想到,這半年里我們的分別,并沒有使這重逢的場面顯得更加難得和感動。至少,我在路理的臉上,沒有看到這種狂喜。又或許,是我太拘謹(jǐn)了?
我下意識地點點頭。很奇怪,已經(jīng)是春天,天空居然又毫無征兆地飄起了細(xì)雪。我只穿著一件細(xì)羊毛的薄大衣,開始感到一陣刺骨的寒冷。
他伸出手,輕輕地把我衣服上連著的帽子拉上來,覆住我的頭頂。我們又一次靠得很近,他仍然那么懂得照顧我,連拉帽子的動作都那么輕,末了還輕輕撣掉了我額前的劉海上的雪粒。我有些羞澀地張望了一下左右,幸好并無人注意我們。我這才想起來,這是在大學(xué)里。我們并不需要害怕什么,不是嗎?是啊,等我讀了大學(xué),我就可以和他拉著手去公園,去電影院,甚至去天中,我們再也不怕被人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