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你站在生命的兩岸
你的世界
是我無法到達(dá)的邊
我的世界
沒有讓你撐渡的船
1
夜晚。醫(yī)院。
空寂的長廊。炫目的燈光。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福爾馬林味道;護(hù)士的高跟鞋敲擊著地面,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病房里傳來若有若無的喘息。窗外是一片漆黑,無邊的夜色像一個幽靈的牢籠覆蓋著整座大樓,將這里變成慘敗的地獄。夏季的夜,卻有深入骨髓的寒冷,我雜亂的頭發(fā)糾纏地掩住眼睛,視線一片茫然。
我要尋找左澈,那聲轟然巨響后,我便不見了他。
我的頭上纏著厚厚的紗布,我的左手打著石膏,纏著繃帶。我想我的模樣一定很丑吧,眼睛浮腫,嘴唇干燥。但是左澈,他喜歡我每時每分每秒的樣子?!胺置肷鷦印?,這是他對我最高的評價。他怎么可以不來看我呢?我不要再玩這樣的游戲,我告訴過他,游戲一旦當(dāng)了真,誰也玩不下去。
“是你害死了他!是你害死了他!你是殺人兇手!……”黑桃從遠(yuǎn)處沖過來,身體像利刃一樣穿過長廊,她猛烈地?fù)u撼著我的肩膀,似是要將我搖成片片碎落。事實上我已經(jīng)成為了一片沒有輕重的紙,任誰都可以戳破而無力反抗。
“都是為了你,為了你,你是殺人兇手?!焙谔壹饫目蘼暣唐屏诉@白色地獄,我有不真實之感,身體僵硬如木,猶如置身一場虛幻的噩夢。
“我要見他,我要見他,他在哪里?”好不容易,我吐出這幾個字。
“蘇簡,你受了傷,不要再走了,回房吧!”程沫從背后按住我的肩膀。我不理他,掙扎著繼續(xù)向前,一步一步,艱澀難堪。我不知道該走向哪里,我開始瘋狂地沖向每一個房間,沖過去推開,推開,黑暗中迎來一雙雙驚噩的眼,猶如貓發(fā)亮的瞳孔。
“左澈,左澈,左澈……”我的唇齒不停地摩擦著這個名字,我的腳步倉皇而無助。我要見到他,他說帶我去那間房子,我們未來的家,鑰匙還在我兜里,他不能不在,不能不在??!
“蘇簡,蘇簡,你停止吧!左澈走了,再不會回來了?!背棠盐覕堖M(jìn)懷里,用力地箍緊我,大聲在我耳邊呼喊。
“不……不……不……”劇烈的疼痛在我抽搐的心里頃刻瘋長,我在程沫懷里慢慢慢慢地縮成了一團(tuán),變得很小很小,像一個蛹,無力地蜷縮在一起。
我不相信左澈去了生命的那頭,畢竟我沒有親眼見到他的最后一面,畢竟在兩分鐘前,他還握著我的手對我說:蘇簡,我說過不會再放手。
烈日,月光,流星,長街,路燈,小巷……統(tǒng)統(tǒng)藏匿于那雙翅膀下,翅膀上坐著我和左澈,左澈從身后緊緊地抱著我,我們一起飛了起來。天的盡頭,是炫目的光。一陣眩暈,左澈突然墜落,仰著臉,并不驚惶,姿勢極其優(yōu)美。我想拉住他,他笑笑對我說:蘇小豬,我想我注定是要先離去的,幸福的極致就是殘缺。
我看著他慢慢消失不見。我的身體瞬間灼燒,翅膀?qū)⑽規(guī)霟霟岬墓猸h(huán)中。
“蘇簡,蘇簡,喝點水?!蔽译鼥V朧地睜開雙眼,是橘子將吸管遞進(jìn)我的嘴巴。我吮吸了一口,舌尖木木的,水順著干澀的喉嚨流進(jìn)腸胃,腸胃里是一片空白,能感覺到水的溫潤流動。
“餓嗎?餓了我給你做點吃的。”橘子輕聲說。
我努力地直起身子望著橘子:“左澈呢?”
橘子放下水杯,手心溫暖地碰觸著我的臉龐:“蘇簡,左澈走了兩天了,醫(yī)生說:他頭顱嚴(yán)重?fù)p傷,大量失血,送到醫(yī)院已經(jīng)停止了呼吸?!?/p>
“橘子,你從不會騙我的。”我看著橘子的眼睛,看到里面一個決裂的自己。
“我當(dāng)然不會騙你,這是事實,左澈為了保護(hù)你,他朝右猛轉(zhuǎn)方向盤,讓你躲過了那輛大卡車,而他自己沒能躲過……”
2
明海公墓。
風(fēng)一吹,安睡的墓碑在起伏的藍(lán)色花海中若隱若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