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看得見最遠最遠最遙不可及的風景,卻看不見一直在你身邊不離不棄的人,就像眼睛永遠看不見睫毛的存在,看不見睫毛的存在……
1
清晨,霧靄迷離。
校園的樓房,樹木,天空,都被薄薄的霧環(huán)抱著,猶如籠罩在一朵巨大而誘人的棉花糖下。操場上有些淡淡的濡濕,耳邊傳來清脆的鳥叫,我圍著跑道,緩緩地跑著……
終于,看見程沫朝我迎面跑來,他的腳步充滿節(jié)奏,沉穩(wěn)又有力。我的腳步卻有些打結,幾次都險些滑到。
呼吸竄到了喉頭,我想當他跑到我的身邊,在我身旁停下,用似曾相識的目光望著我時,我是該回他一個微笑或者告訴他我是蘇簡——他的老鄉(xiāng),抑或裝作跌倒,等待他的救助。我的頭腦電波瘋狂地震顫,思覺瞬間失調(diào)。
可是,最后的最后,當他從我的身邊跑過,當他的腳步在地面彈起震顫我的心房,當我的頭發(fā)被他身體掠過的風揚起,當他淡漠的眼神掃過我的臉龐……
他已不記得我。
不記得我的名字,更不記得我是誰。
我安慰自己,這是情理之中,他是高高在上的果,而我頂多算草地上一朵不起眼的花。我能仰望他的豐碩,但他即使俯視,也很難發(fā)現(xiàn)我的存在。
左澈那家伙說女追男,隔層紗,只要臉皮厚,一定能功德圓滿。
我咬咬牙,心想:豁出去了!于是我回轉(zhuǎn)身,奔跑上去,追著程沫的腳步。
“嘿,老鄉(xiāng)——”我叫住他。
他回過頭,詫異地望著我。
“我是蘇簡,上次我媽媽托你給我?guī)|西那個。”
他似乎想起了,點點頭:“哦,對!蘇簡!你也喜歡晨跑?”
他的步伐真快,我跟得很吃力,呼吸急促,胸口緊繃,喘著氣說:“是的,我——喜歡——”
“程沫——”遠處一個女生向他招手。
霧氣已經(jīng)散去,金色的晨光從天空傾瀉下來,鋪滿了半邊操場。那女生穿白色的運動裙,身材修長,雖然看不清樣貌,但她站在光影中,像一個從天而降的天使。她揮舞的雙手猶如一雙優(yōu)柔的翅膀,覆蓋住了我所有的勇氣。
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站的地方,是大塊的黑色陰影,沒有晨光。
腳底的冷氣就像冒著青煙似地朝上竄。
“不好意思,我先過去了?!背棠瓕ξ椅⑽⒁恍?,朝光影跑去。
我再也跑不動了,埋下身撐著膝蓋,雙腿如鉛。
2
“哈哈哈——”左澈聽完我的窘?jīng)r,笑得幾乎閉氣。真是討打。
我舉起手中的雜志朝他的頭上猛拍。
“喂,打成腦癱你養(yǎng)我下半輩子哦!”他抓住我的兩只手臂,拉我到他面前,半開玩笑半當真地望著我的眼睛。他的眼睛清澈如水,我在里面看到自己的臉,有一剎那的迷失,不過,僅僅是一剎那。
“切——,你做夢吧!”我收回雜志,懊惱地坐了下來。
左澈告訴我,那女生叫顏西,和程沫青梅竹馬,家世也極其顯赫,可能要和程沫一起出國深造。這真是一個老套的故事,故事中,程沫扮演王子,顏西扮演公主,我扮演無數(shù)丑小鴨中的一只,而且很可能是最呆最傻的那只。
秘密基地很靜,只能聽見風的聲音,樹的嗡動。
丑小鴨開始沉默。
“這樣吧,你寫一封信,把你心里的話全寫出來,我?guī)湍銕Ыo老沫子。”左澈拍拍我的肩膀:“難不成就這樣退出?不像你的作風哦!”
我嘆了口氣,也拍拍左澈的肩膀:“好吧,再試試,謝謝,兄弟!”
“對了,你的文采如何?要不要我?guī)湍愦虿莞??”左澈真是隨時欠扁。
我起身,再次對著他的腦袋猛砸下去:“看你癱不癱!”
打完,尖叫著閃開——
像撿了便宜似的笑著跑出了秘密基地,我斷定他會追上來,他是個不肯吃虧的孩子,怎肯忍受被我欺負??墒俏乙粋€勁兒跑了很遠,都沒聽見他的腳步。這時,我心里有些慌了,莫非他真被我打暈了,想想自己下手也不至于那么重啊。于是我撥通了左澈的電話,可是電話響了很久都沒人接。這時,我更慌了,快步跑回秘密基地,幾步跨過花壇,繞到背后,一眼就看見左澈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