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奶奶轉(zhuǎn)身的瞬間，我清清楚楚地看見了蘇爸爸身上的傷痕。新傷、舊傷，渾身都是，有的甚至還在流血。傍晚橙紅色的余光下，那鮮紅的血仿佛散發(fā)出一股腥咸的味道。

我迅速地將醫(yī)藥箱遞給奶奶，然后不敢再去看蘇爸爸那些血淋淋的傷口，有那么一段時間，我甚至都有想要嘔吐出來的沖動。

我一個人安靜地坐在凳子上，背對著奶奶和蘇爸爸，而奶奶那邊也沒有了聲音，只是偶爾能夠聽到蘇爸爸因為疼痛而發(fā)出的“嘶--”“嘶--”的聲音。

這么說來，蘇爸爸似乎一直都夢想著要重新站起來，我心里清楚，蘇爸爸一定不忍心看著蘇啟陽生活得如此疲憊，如此的痛苦不堪。

蘇爸爸他已經(jīng)癱瘓好久了，聽說只有一只手臂還能活動，其他部位根本就沒有知覺。記得他剛剛出來的時候，我就有看見他的臉上還有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有淤青和輕微的擦傷。原本我是想要去幫忙的，可是一想到蘇啟陽我就氣，他和他爸爸一樣倔，總是逞強做一些自己根本做不好的事情，到最后弄得遍體鱗傷。

蘇啟陽從前也是這樣，之前為了買到一個隨身聽竟然去工地干活，每天晚上都能聽見他痛不欲生的呻吟聲。他總是那么拼命，總以為自己那小小的身體可以抵抗一切。如今，為了買兩節(jié)電池，不知道他又會去做什么。

才不管他！以后他的事情，與我默云外無關(guān)！

“云外啊，你知道啟陽去哪兒了嗎？為什么這么晚了還沒有回來？”身后傳來蘇爸爸的問話。他的聲音有些沙啞，但口氣里充滿了擔(dān)心與關(guān)切。

沒有搭腔。手中的紙飛機已經(jīng)被我手心里滲出的汗水浸濕一片。我緊咬住嘴唇，半晌，狠狠地將紙飛機揉成一團扔到我右前方的垃圾箱里。

“云外，蘇爸爸在問你話，你怎么不回答？”奶奶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我的面前，手里拎著醫(yī)藥箱，有些責(zé)備地問我。

“他去哪里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的保姆還要天天看著他呀。”我倔強扭過頭去，回避著奶奶的目光。

“你這是什么話？”我用余光看到奶奶下意識地向前邁近了兩步，滿臉疑惑的神色。

而坐在輪椅上始終不說話的蘇爸爸，眉頭鎖得更加緊了。他滿臉擔(dān)憂地望著我，猶豫了好久之后，似乎想要單手推著輪椅向我走來。

我條件反射地站起身，我想此時我的表情一定很難看，我的嘴巴一定撅得老高。

我說：“奶奶，也許人家根本就不需要咱們的幫助，咱們?yōu)槭裁匆脽崮樔ベN人家的冷屁股？”

“默云外，你怎么這么沒有禮貌，我平時都是怎么教育你的！”奶奶的聲音驟然變得嚴肅起來，我生平第一次聽見奶奶這樣嚴厲的聲音，不由得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我不敢再看奶奶的表情，于是，轉(zhuǎn)身拿起小板凳準備逃離現(xiàn)場。我抱起小板凳迅速地挪動著步伐，就當(dāng)我馬上要走進屋子里的時候，院子門口傳來了蘇啟陽爽朗的聲音--

“爸爸，奶奶，我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