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jié)日的氣氛是熱鬧的,當所有的來賓散去之后,一切又回復(fù)了原來的樣子,結(jié)婚以來,我的生活過得非常平淡,即使是偶然聚了一屋子人,也不過是多了一些笑容和聲音。我常常獨自一個人留在我的浴室中,有時呆呆地對著墻上畫幅一般的鏡子出神,我的臉面是一片蒼白;(豈無膏沐,誰適為容。)有時,我凝視浴室一角的另一條面巾和另一支牙刷,甚奇怪我為什么竟會和這些物體的主人生活在一起。
我對我的新環(huán)境沒有任何的喜悅,這是一個十分陌生的地方,和我一起生活的人,也是一個與我距離十分遙遠的人,那么親近,卻那么遙遠。為什么我的父母不要我了呢?我的父母不要我了,我是被他們遺棄的孩子,我是被他們逼迫,而住到這個地方來的。這個家,其實又是什么人的家呢?我是沒有家的,這個地方不是我的家,如果我的心不能在這里安居,這里就不是我的家了。我竟在這樣的地方和一個我并不全心全意愿意和他一起生活的人在一起,究竟又為了什么呢。當我的丈夫以他的手臂環(huán)抱著我的時候,我是那么地難過,我的心滿是傷口。我為什么要由得這樣的一雙手臂來環(huán)抱著我呢,我的眼淚就流下來了。(忽反顧以流涕兮,哀高丘之無女。)淚水默默地流,像一道小河,流進了我的耳朵,我聽見我丈夫的聲音在我的耳邊:是我傷害了你嗎?(旦辭爺娘去,暮至黑水頭,不聞爺娘喚女聲,但聞燕山胡騎鳴啾啾。)是誰傷害了我呢?是我自己傷害了自己。我當時為什么不離開這里,我為什么不可以和我喜歡的一個人流浪到天涯海角去?而一切真的已經(jīng)太遲了。我每天早上睜開眼睛,不知道要對自己說多少次:鼓起勇氣,振作起來?,F(xiàn)在才來振作起來,畢竟是太遲了。
婚后三個多月了,我才敢寫一封信給楚,簡單地告訴他,我已經(jīng)結(jié)了婚。他在回信里說:對于我,一切都沒有改變。但我還能做些什么呢,我們難道可以從頭開始?對于他,一切都沒有改變。我的眼淚又流下來了。
入冬以來,我一直為我的丈夫編織一件毛衣,我編得很慢,很慢很慢,真的是織織復(fù)織織,(問女何所思,問女何所憶。)我是在拖時間,我根本不希望把毛衣編織好,因為我為我的丈夫編織一件毛衣,只是出于禮貌,并非真的關(guān)心。但別人是不會明白的,所以,我的父母及我丈夫的父母,看見了我在做這樣的一件手藝,都感到很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