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在我背部輕柔游弋，我渾身上下感到一陣酥麻……他的雙手摩挲著我的身體，順著腰際緩緩滑向我的臀部，久久地撫摸……而后，他的雙唇吻向我的脖子，不斷地向下，再向下……

他的嘴唇緩緩移向我的臉頰，探到我的嘴唇。我們緊緊相擁，熱烈親吻。我身體里的血液仿佛在燃燒，我從來沒有體驗過這般洶涌澎湃的激情。我愛他，深深地愛著他，克里斯蒂……

等等！

克里斯蒂？

哦，不。

理智讓我很快就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天哪，難道我之前都沒有理智么！但事實上，我卻依然沉醉在這場艷遇中，享受著它的美妙，仿佛他撫摸和親吻著的是我，而不是她。我無法擺脫這樣的沉醉。出于各種原因和目的，我與莉薩融合得太深，她的經(jīng)歷就成了我的經(jīng)歷。

我厲聲告訴自己：“不，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它不屬于你，快點清醒。”

然而，我如何聽得進去，每一寸灼熱的神經(jīng)都在侵蝕著我的理智。

“你不是她，這不是你的真實感受?？煨褋戆?！”

但，他的唇，此時此刻，整個世界全是他的唇。

“此他非彼他?？禳c出來?！?/p>

他的吻和我記憶中“他”的吻毫無二致……

“他不是迪米特里，快醒醒！”

迪米特里的名字就像迎面潑來的一盆冷水，我馬上就清醒了。

我從床上坐了起來，一種窒息感突然涌上心頭。我想要踢掉身上的被子，它卻愈加惱人地纏著我的雙腿不放。我心跳得厲害，深吸了幾口氣想要平靜下來，回到我的現(xiàn)實世界。

真是時光飛逝，斗轉(zhuǎn)星移！以前，莉薩的那些噩夢會把我從睡夢中驚醒，如今她的性愛生活也讓我難眠，這其中的差別可不容小覷。事實上，我深諳如何排解莉薩的浪漫約會給我?guī)淼母蓴_，至少在我清醒的時候可以。這一次，她和克里斯蒂無意中觸到了我的軟肋--我在睡眠狀態(tài)下的抵抗力十分薄弱，因此，她熾烈的情感會順著我們之間的心靈紐帶進入到我的思想中。如果他們只是像普通人在床上那樣（我是指好好睡覺），我也不會遇到這樣大的麻煩。

“我的天?！蔽亦洁熘似饋?，在床邊晃動著雙腿。我打著哈欠，說話都有些含混不清了。難道他們兩個就不能老老實實睡覺，醒來以后再親熱么？

然而，比難以入睡更糟的是那種揮之不去的曖昧感覺。誠然，她們之間男歡女愛，與我無關(guān)。他撫摸的不是我的身體，親吻的也不是我的嘴唇。但是，我的身體卻仿佛能感受到那種消融。很久以前我也曾有過這樣的感受。我渾身感到一陣充溢著溫暖的疼痛。雖然很傻，但是突然之間，我是如此渴望被人輕輕地愛撫，哪怕只是抱著我。但這個人絕對不是克里斯蒂。記憶中的那些親吻在我的腦海中回放，我能感受到那些親吻的瞬間，感受到熟睡中的自己是如何確信那是迪米特里溫?zé)岬淖齑健?/p>

我站了起來，雙腿不住地顫抖。我感到心慌意亂，還有--傷感。傷感和空虛。我需要出去走走，擺脫這種奇怪的心情。穿上大衣，踩上拖鞋，我離開房間來到廳堂的衛(wèi)生間，用冷水撲面，看著鏡子中的自己頭發(fā)凌亂，雙眼布滿血絲。雖然我看起來極需要睡眠，但我不想回到床上。我一點也不想這么快就入睡。我只想清醒一下，忘卻剛才所經(jīng)歷的一切。

離開衛(wèi)生間，走到樓梯口，探著步子往下走。宿舍一樓悄然無聲，靜如止水。此時是正午十分，對于夜行吸血鬼而言卻是蟄伏的午夜。我躡手躡腳來到走廊處，瞥見空蕩的門廳前臺坐著一個哈欠連連的莫里族門衛(wèi)。他心不在焉地翻著雜志，幾乎沒有任何清醒的意識。翻到雜志的最后一頁，他又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將轉(zhuǎn)椅打了個轉(zhuǎn)，把書扔到背后的桌子上，伸手又去拿另一本書。

就在他轉(zhuǎn)身的一剎那，我沖到了那扇門前。門外沒有上鎖，我小心翼翼地推開一點縫隙，將身體挪了出去，心里祈禱著千萬別發(fā)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出來后，我又小心地將門輕輕掩住。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中進行。他最多也就能感到一陣風(fēng)，而我則像日本忍者一般闖到了外面的光天化日之下。

刺骨的寒風(fēng)直撲面頰，而我正需要這樣的寒風(fēng)。樹葉凋敝的枝杈，像利爪一般絞劃著石砌宿舍樓的兩側(cè)。陽光透過暗啞的烏云，落在我的身上，再次提醒我該在床上睡覺才對。我不得不瞇起眼睛迎著陽光，裹緊身上的大衣，向宿舍與體育館中間走去，那里可以躲避這惡劣的天氣。路邊的雪泥弄濕了我的棉布拖鞋，但我全然沒有在意。

雖然時值蒙大拿州的嚴寒冬日，但它最合時宜。刺骨寒風(fēng)可以催我清醒，驅(qū)逐我腦海中殘留的那些親昵畫面。而且，它還讓我能夠保持自我，身體上的寒冷讓我從對克里斯蒂愛撫的記憶中解脫。我站在那里，望著遠處一叢模糊的樹影，竟對莉薩和克里斯蒂產(chǎn)生了莫名的憤怒。我有些刻薄地想，隨心所欲地放縱，那感覺一定不錯。莉薩常說，她也想像我感受她那樣感受我的心理，但事實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么幸運。她根本不能體會到自己的思想被別人的思想所占據(jù)，自己的生活被別人的生活所干擾的感受；她不了解生活在另一個人完美的愛情中，而自己的愛情卻不曾發(fā)生的痛苦；她無法理解，當(dāng)一個人被熾烈的愛所占據(jù)，而這種愛只可意會卻不可言傳，胸口是怎樣的疼痛。我知道，把愛埋在心底的感覺如同抑制在心中的憤懣。那種感覺像是要把自己一點點吞噬，直到自己想聲嘶力竭地吶喊，或者歇斯底里地亂踢一氣。

莉薩根本不知道這些感受，也沒有必要去知道。她可以繼續(xù)她的風(fēng)流韻事，完全不必考慮我的感受。

我的呼吸再次急促起來，這一次是因為憤怒。對莉薩和克里斯蒂夜半纏綿的反感已經(jīng)了無蹤影，取而代之的是憤怒和妒忌，一種她輕易得到而我卻無法擁有的心情。我努力地克制著自己的情感，因為我并不想對自己的好友懷有那樣的感情。

“你是在夢游么？”一個聲音從背后傳來。

我轉(zhuǎn)過身去，嚇了一跳。迪米特里站在那里注視著我，一臉的笑意和好奇。我想，當(dāng)我在為自己不公正的愛情遭遇感到憤懣之時，所有這些問題的罪魁禍?zhǔn)讌s主動找上門來了。我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腳步聲，我的忍者能力也不過如此。老實講，我溜出來以前帶一把梳子出來又不會死。手足無措間，我用手不停地捋著自己的長發(fā)，一切都來不及了，當(dāng)時的我慌亂得像是我的頭頂上有什么動物的尸體。

“我在檢查宿舍周圍的安保，簡直糟透了?！蔽艺f道。

他的嘴角浮出一絲笑意。寒冷的空氣開始沁入我的骨髓，我不由自主地注意到他的皮衣，看起來是那么溫暖。我想我不會介意鉆進那樣的皮衣里。

他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說道：“你一定凍壞了。穿上我的外套？”

我搖了搖頭，決定不跟他說我凍得兩腳都失去了知覺。“我沒事。你在外面做什么？難道你也在檢查安保么？”

“我就是安保人員啊。我在值班?！敝蛋嗟淖o衛(wèi)總是在別人熟睡的時候來外面巡邏。血族喜歡跟蹤像莉薩這樣的莫里吸血鬼，雖然他們白天不會出來，但有一些學(xué)生不守校規(guī)，會偷偷溜出宿舍，因此白天黑夜都得小心。

“干得不錯！很高興看到你卓越的安保能力！我得回去了。”我說道。

迪米特里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喊道：“露絲！”盡管現(xiàn)在積雪未融，寒風(fēng)瑟瑟，我渾身還是感到一陣暖意。他仿佛也感到一陣灼熱，吃了一驚，便馬上放開我道：“你跑出來到底是干什么？”

他用這樣一種嗔怪的語氣，我不得不盡量如實交代：“我做了個噩夢，于是想出來透透氣?！?/p>

“于是你就跑出來，連自己犯了校規(guī)也不知道，連披件大衣也忘了？”

“是的。總結(jié)得相當(dāng)精妙！”

“露絲呀露絲，你還是老樣子。做事總是不經(jīng)大腦！”這一次，他的語氣里充滿了無可奈何。

我反駁道：“才不是呢，我已經(jīng)改了好多了！”

這時他收斂了笑意，表情變得擔(dān)憂起來。他目不轉(zhuǎn)睛注視著我，那雙眼睛仿佛可以洞悉我的靈魂?！罢f得沒錯，你是和以前不一樣了。”他有些勉強地承認道?？赡苁腔叵肫饠?shù)星期以前所發(fā)生的一切，當(dāng)時我和幾個好友被血族抓起來后，憑著運氣設(shè)法逃了出來，但不是每個人都逃出來了。我的好友曼森，一個曾經(jīng)為我癡狂的男孩，被他們殺害了。如今就算是讓我親手殺了那些兇手，我也永遠無法原諒自己。

這件事給我今后的生活蒙上了一層陰影。是的，它給圣弗拉米爾學(xué)院所有的人都蒙上了一層陰影，但對所有人的影響都比不上對我的影響。其他人已經(jīng)開始注意到我的變化，但我不希望迪米特里為我擔(dān)心。為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我向他打趣道：

“好了，別擔(dān)心了！我的生日馬上就要到了。我馬上就18歲了，是個成年人了對吧？從18歲那天早晨我起床的一刻起，我肯定會變得既成熟又堅強。”

如我所愿，他緊皺的眉頭隨即舒展開來，露出一絲笑意：“是啊，我相信你會的。還有多久，一個月？”

“三十一天。”我鄭重其事地說道。

“你不會是每天都扳著指頭數(shù)吧！”

我聳了聳肩，他笑了起來。

“我猜你一定還列了一張生日清單！10頁？還是單倍行距的！前后順序清清楚楚！”他臉上依然掛著笑容，是那樣的自然，毫無矯揉造作的姿態(tài)，真是難得一見。

我接著和他說笑，但莉薩和克里斯蒂的畫面又一次在我腦海中浮現(xiàn)，心中那份空虛與傷感再次襲來。以前想要得到的一切，新衣服、iPod等等，突然間都變得無足輕重。那些物質(zhì)上的享受與我最想要的東西比起來一點意義都沒有。天哪，我真的是變了。

“沒有。沒列什么單子?！蔽逸p聲說道。

為了更好地看清我的臉，他將頭輕輕一歪，幾縷及肩長發(fā)滑落到他的臉上。他的頭發(fā)和我一樣呈棕色，但是顏色很淡。我的頭發(fā)有時看起來會變成黑色。他用手將滑落的頭發(fā)向旁邊捋了捋，頭發(fā)很快又滑落下來?！拔铱刹恍拍闶裁炊疾幌胍?。那樣的話，生日可真是太無聊了。”

我暗暗想道，自由才是我最渴望的禮物--可以選擇的自由，可以愛我所愛的自由。

這些我都沒有說出口，只是淡淡地說道：“也沒什么?！?/p>　　“你究竟……”他突然停住沒有再說下去。他明白我的心思，他過去一直都很明白。這也正是我們能夠心照不宣的一個原因，盡管我們年齡相差7歲。去年秋天他當(dāng)我的作戰(zhàn)指導(dǎo)，從那個時候起我們就相愛了。但是，當(dāng)我們越陷越深的時候，發(fā)現(xiàn)除了年齡上的差距，還有很多其他需要考慮的問題。莉薩畢業(yè)以后，我們兩個都要負責(zé)保護她的安全，我們不能讓感情影響了這件頭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