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我們之間的感情不會消逝，在我們感到脆弱的時候，會偷偷地輕吻，會說不該說的甜言蜜語。我從血族那里逃脫以后，迪米特里告訴我他愛我，并且承認除了我他不可能再和其他女孩在一起了。但是顯然我們不可能走到一起，于是我們又回到過去那種保持距離的生活，假裝我們只是嚴格的工作關系。

他一邊試圖轉(zhuǎn)換話題，一邊說：“隨你想怎么否認，我知道你已經(jīng)凍壞了。進去吧！我?guī)銖暮箝T進去?！?/p>

我感到非常驚訝，迪米特里很少會回避這些話題。事實上，他還經(jīng)常跟我談論我根本不愿提及的話題。只是不愿談論我們之間無法公開的關系么？顯然這是他今天不愿觸碰的。是的，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們繞過宿舍樓的一邊，那里住著新來的護衛(wèi)。我打趣道：“是你凍壞了吧！既然你從西伯利亞來，難道不應該是非常不怕冷的么？”

“西伯利亞可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想象那里是一個冰冷的荒原。”我實話實說道。

“絕對不是?！?/p>

“你想家么？”我一邊問，一邊回頭望著身后的他。西伯利亞那種地方，簡直不可想象。在我看來，所有人都希望在美國生活，就算不是美國，至少也不會是西伯利亞。

他若有所思地說道：“無時無刻不想念。有時候，我真希望……”

“巴利科夫！“

一個聲音在我們身后喊道。迪米特里嘟囔了幾句，便把我往前一推，推到了我們剛剛繞過的角落里說道：“躲好！”

我躲在一排冬青樹下，宿舍樓就夾在這些樹中間。它們沒有結(jié)果，但是枝葉繁茂，尖細鋒利的葉片劃破了我裸露的皮膚。一想到這嚴寒的天氣，還要擔心夜行暴露，幾處劃傷已經(jīng)不算什么大問題了。

少頃，我聽到迪米特里說道：“現(xiàn)在不該你值班吧！”

“對。但我有話跟你說，不會太久的。你去參加審判的時候，我們得換崗值班?！蔽衣牫鰜砹?，這是學院護衛(wèi)長官艾爾貝塔的聲音。

“我覺得這會加重其他人的負擔。真不是時候。”迪米特里的話里帶著幾分不安的語氣。

“是啊，可是女王有她自己的安排?！卑瑺栘愃穆曇袈犉饋眍H有些不滿。我想搞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她接著說：“瑟拉斯特會接你的班，在你訓練期間她和埃米爾一起替你值班?！?/p>

訓練期間？迪米特里下星期不會進行什么訓練的，因為……?。∥颐靼琢?，是實戰(zhàn)演練。明天我們這些新人就要開始為期六周的實戰(zhàn)演練了。我們會停課，然后24小時保護莫里族，那些成年吸血鬼會檢驗我們的表現(xiàn)。所謂的“訓練期間”一定就是指迪米特里參加的這個實戰(zhàn)演練了?？墒撬岬降哪莻€“審判”是什么意思？難道是學期末我們必須要參加的期末考試？

“他們說過不介意承擔額外的工作。但是，我在想你是不是可以在走之前替替他們的崗，這樣不就扯平了么?！卑瑺栘愃又f道。

“沒問題！”迪米特里回答得干脆利落。

艾爾貝塔嘆息道：“謝謝！這就好辦了。真想知道審判會持續(xù)多久。我可不想去太長時間。你可能以為對大什科夫的審判是板上釘釘?shù)氖?，可是要關押這樣一個重要的貴族成員，女王也開始害怕了?！?/p>

大什科夫？我整個人僵在那里一動不動。渾身感到寒氣逼人，但絕對不是因為天氣寒冷。

“我相信他們會堅持正義的?！钡厦滋乩镎f道。我終于明白為什么他當時不愿多說，是怕我聽到自己不愿聽到的話。

“但愿如此。也希望這件事能像他們宣稱的那樣很快解決。你瞧瞧，外面冷成這樣。要不你和我到辦公室里看看日程安排？”

“好啊！但我得先去處理下其他事情?！?/p>

“好的，待會兒見！”

一切又恢復了平靜。他得推測艾爾貝塔是否已經(jīng)走遠。確定無疑后，迪米特里繞過來站在樹叢前。我從藏匿處跑了出來，他臉上的表情告訴我他已經(jīng)知道我要說什么了。

“露絲！”

“大什科夫？”我盡量壓低嗓音，以防艾爾貝塔聽到，“是維克托·大什科夫？”

他并沒有否認，而是直接答道：“是的，是維克托·大什科夫?！?/p>

“你們是說，你們的意思是……”這簡直像晴天霹靂一樣讓我張口結(jié)舌、語無倫次，真是難以置信，“我以為他早就被關起來了，你是說他還沒有接受審判？”

是的，這絕對令人難以置信。維克托·大什科夫就是那個尾隨莉薩，然后摧殘她心靈和身體的那個人，他的目的就是要控制莉薩的力量。所有莫里族成員都能使用土、氣、水和火中的一種元素施行魔法，而莉薩卻可以使用一種聞所未聞的第五種元素，即“靈”。她可以治愈任何東西，包括使人起死回生。這也正是我得以進入她體內(nèi)的一個原因，有人將它稱之為“魅影附身”。她曾在一場車禍中救了我的性命，而她的雙親和哥哥卻在那場車禍中喪生。之后她便以某種方式將我們倆結(jié)合在一起，這樣我就可以感受她的思維和生活了。

維克托早就聽說她有這種治愈能力，想把她關起來據(jù)為己有，讓她成為自己的“生命源泉”。他對妨礙自己的人心狠手辣，對像我和迪米特里這樣的人，他會使用更為卑劣的手段。17年來，我樹敵無數(shù)，但能讓我恨得咬牙切齒的只有維克托·大什科夫，至少在活著的人當中只有他。

我很熟悉迪米特里此時的表情。當他認為我有揍人的沖動時，就會露出這種表情。他說：“他是被關了起來，但還沒有接受審判。法律程序有時候是很費時的。”

“可是馬上就要審判了是么？你要去？”我咬著牙極力使自己顯得心平氣和。我覺得自己臉上的表情還是一副要打人的架勢。

“下周就去。關于那晚你和莉薩的事，他們要我和其他幾個護衛(wèi)出庭作證。”一提到四個月前發(fā)生的事，他臉上的表情馬上就變了。那依然是我所熟悉的表情，那是當他所關心的人陷入危險時，因憤怒而恨不得挺身而出的表情。

“就算你罵我瘋了，我也還是要問，我和莉薩會跟你去么？”我心里已經(jīng)有了答案，但是我討厭那樣的答案。

“不行。”

“不行？”

“不行！”

我雙手叉起腰，說道：“你要講述我們那天發(fā)生的事，難道不應該讓我們也在場么？”

迪米特里此時擺出一副指導員的嚴肅神情，搖了搖頭道：“女王及其他護衛(wèi)都認為你們還是不去為好，我們所掌握的證據(jù)已經(jīng)足夠了。而且不管他是不是兇手，他過去和現(xiàn)在都是世界上最有權(quán)的貴族之一。那些了解這次審判的人都希望不要太聲張?！?/p>

我反駁道：“什么？你以為你把我們帶去，我們就會昭告天下，搞得人人皆知？得了吧，同志，你真以為我們會那樣做?。课覀冎幌胗H眼看著維克托·大什科夫被關起來--永遠關起來！甚至比永遠還要長。而一旦他無罪釋放，你就只能讓我們?nèi)ソ逃査?。?/p>

維克托·大什科夫被捕以后就進了大牢，我以為一切就這樣結(jié)束了。我還以為他會一直被這么關下去，直到死的那一天。我一直都沒有想到過他應當先接受審判。雖然他所犯的罪行昭然若揭，但是莫里族的司法機構(gòu)屬于機密組織，盡管獨立于人類的司法機構(gòu)，但它們的辦事程序有諸多相似之處，一些繁瑣的必經(jīng)程序還是會有的。

“那不由我說了算?！钡厦滋乩镎f道。

“可是你的話也可以起到一定作用。你可以為我們說說話呀，尤其是……”說到這里，我的怒氣略有平息，卻突然感到一絲恐懼，我?guī)缀鯚o法再說下去了?！坝绕涫?，尤其是他真的有可能脫罪，那怎么辦？你覺得女王會將他無罪釋放么？”

他突然間顯得甚為疲憊，說道：“不清楚。有時候沒法預測女王和那些高級貴族們會做什么決定?！闭f完，他將手摸進口袋，來回掂弄著一串鑰匙，接著說道：“你瞧，我知道你不開心。我們現(xiàn)在還是不要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了。我得去見艾爾貝塔，你必須得回去了。你用這個方形的鑰匙從最偏的那扇門進去。你知道那扇門吧？”

“知道。謝謝?！?/p>

他也不喜歡我這副悶悶不樂的樣子，特別是當他想保護我，希望我不要惹禍上身的時候?？晌揖褪强刂撇蛔∽约骸＞S克托·大什科夫不僅是個罪犯，還是個惡棍！他渴望權(quán)力，貪得無厭，為達到目的不擇手段。如果他再次脫身的話……那就不好說我或莉薩等其他莫里族成員會發(fā)生什么事了。一想到我本可以好好教訓他卻沒人允許我這么做，我就一肚子氣。

走了幾步遠后，迪米特里在后面喊道：“露絲！”我回頭看他，他說道：“對不起！”然后他停住了，臉上抱歉的表情變得有些謹慎?！懊魈煸缟夏阕詈冒谚€匙送回來?！?/p>

我扭頭就走。也許我這么說有失公允，但是我天真地以為迪米特里無所不能。如果他真想讓我和莉薩參加審判，相信他一定能夠做得到。

就在我快到門口的時候，眼睛的余光瞥見周圍似乎有什么動靜。我的心情頓時一落千丈。非常好，迪米特里給我鑰匙讓我從后面悄悄溜進來，可現(xiàn)在就有人搞突擊檢查。我就是這么倒霉。我一邊期待著老師跳出來逼供，一邊轉(zhuǎn)過身做好解釋的準備。

然而，并沒有出現(xiàn)什么老師。

“不！”我輕聲說道。這一定是個惡作劇。“不可能。”

突然間，我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也許事實上我真的正躺在床上酣睡，不停地做夢。

因為我確確實實，確確實實只能用做夢來解釋我眼前的一切。就在學院的草坪上，在那棵年代久遠，虬曲盤旋的橡樹的暗影中，站著一個人。

　　曼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