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北順竿爬地說:“您定,您定?!?/p>
小北的母親倒是很高興,她還欣喜地給兒子講了一個圣經(jīng)故事:“從前,有一個葡萄園主人,他找了很多人給他做工。早上開始上班的,給一塊錢,晚上開始上班的,也給一塊錢。為什么不同工卻同酬呢?因為在向善學好這方面,是沒有先后順序的!”
小北說:“是啊,是啊!你們快點幫我合計合計吧!”
但在“找大學”的問題上,他的父母又出現(xiàn)了分歧。按照父親的想法,應該找一所軍校,把小北扔進去,和那些戰(zhàn)士出身的學員們一起鍛煉幾年。小北沒說什么,眼巴巴地看著母親。母親剛開始不說話,他便提醒道:“聽說那里每天早上都要出操,學生像狗一樣在前面跑,教官騎著摩托車追,誰落后了,就要挨一悶棍?!?/p>
他可憐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讓做媽媽的沒法不心軟。他母親是一個過氣的女高音歌唱家,此時以藝術家特有的天真問他父親:“這也太不人道了吧?”
“人道?”小北的父親氣得手又癢癢了,拍著桌子說:“咱們倒是拿他當人,這些年他干什么人事兒了?”
“他又干什么不是人事兒了?”小北的母親生氣了,針鋒相對起來,“自己的兒子什么都不好,對吧?他就該讓你們這些大老粗打嗎?就算你把他扔到軍校里,他將來能有什么出路,能干到什么級別?他這么一個天真的孩子,怎么可能斗得過那些一心鉆營的農(nóng)村兵?”
小北的父親開始怒吼:“我就是一個一心鉆營的農(nóng)村兵!怎么啦?”
“你是,我兒子不是!”
“那你說,大學考不上,軍校不想上,他能干什么?真可惜,國家沒開設一所流氓大學?!?/p>
“什么叫流氓大學?你說的是什么話?我看小北很適合學藝術?!?/p>
母親話音剛落,小北立刻眉開眼笑了:“對呀,您不是跟藝術院校很熟嗎?”
第二天,小北就不給老師準備胖大海了。他堂而皇之地自己喝了起來。杯子里不僅有胖大海,還放了冰糖、枸杞、菊花、銀耳,乃至于一錢人參須子。他捧著這杯無奇不有的養(yǎng)生飲料對同學們說:“這是專業(yè)的喝法,中央音樂學院那幫人都這樣。我得保護嗓子啊,我要考聲樂系了——你聽聽我這胸腔共鳴?!?/p>
一直到藝術特長生開始初試,同學們也沒聽過小北唱過一嗓子,倒是一天到晚領略他嘴里的文藝界風情。剛開始,小北告訴大家,音樂學院里人人都穿白襯衫燕尾服,體重二百斤以上——“俄羅斯功勛演員見過么?”
同學們說:“功勛演員沒見過,動物園的企鵝倒是見過?!?/p>
隨著對文藝界了解的加深,小北接下來的描述就更讓大家嘆為觀止了。他把那兒說成了一個亂搞的天堂,老師搞學生,學生互相搞,學生還可以搞老師。你不想搞都不行,因為有人會逼著你,把你綁在床上強行搞。搞這個詞真是太好了,搞藝術,搞女人都是這個搞。小北指著他的茶杯說:“上了大學,這里面還要泡兩根狗鞭才行?!?/p>
按照他的說法,好像到音樂學院去考試,都不需要張嘴唱歌,只要脫了褲子搞一把就行。他確實是這樣備考的。這些天,他往大眼妹妹那兒跑得更勤了。大眼妹妹沒有上高中,而是在一所旅游服務方面的職高,并且很快就要到飯店去實習了,因此她有充足的逃學機會,跑回家去等著小北。
而小北愛往大眼妹妹家跑,不光是因為那里能做愛,而是因為他呆在學校里,總感覺不是滋味。他看不得陳星的樣子。陳星的眼神越來越孤獨,沒有人和他說話,他也不想和任何人說話。有時小北感覺,陳星真是一個脆弱的人。這讓他的心也是一抖,仿佛陳星的孤獨傳染了他。小北需要逃開,逃到大眼妹妹的兩腿之間去。
壓在大眼妹妹的身上,小北又賭氣讓自己的心硬起來:“叫你狗咬呂洞賓,叫你背叛友誼,叫你打我!我什么都有了,而你呢,你他媽還是一個陽痿?!?/p>
而等到做完了,小北的心又跟著下面一起軟了。他和陳星到底怎么了,竟然到了要邊做愛邊詛咒的地步?這頓時讓小北的心情很糟糕,有兩次,他翻身起來,穿上衣服就跑了。那架勢好像要去辦什么急事,必須得把一具裸體不負責任地扔在床上。這樣的舉動當然讓大眼妹妹極端不滿。有時候她推開窗子,晃悠著兩只乳房就朝樓下破口大罵起來。小北一邊急匆匆地走,一邊嘟囔:“真他媽的是一個潑婦!”此時他也納悶,自己這個即將進入音樂學院的藝術人士,怎么會跟她這種人攪在一起?
當然,第二天小北再次造訪的時候,他們又和好如初了。兩個人畢竟還是對對方樂此不疲的。
小北快樂的皮肉生涯一直持續(xù)到了高考臨近。那時候他還不懂得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他大大咧咧地在地鐵宿舍院進進出出,有的時候連自行車都不鎖。
后來小北想,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你從未謀面,卻非常熟悉的人。第一種是電視里的人:國家領導人和演藝明星;另一種就是大眼妹妹的父母。后者只存在于照片里,擺在冰箱上,永恒地微笑著,歡迎小北來和他們的女兒偷情。心血來潮的時候,小北一進屋,還要對著照片里的兩個人大聲請安:“叔叔好,阿姨好,我又來啦!”那一刻,他覺得人與人的關系真是他媽的奇妙。
然而小北和大眼妹妹的奸情最終還是被人發(fā)現(xiàn)了。沒想到的是,撞上他們的并不是大眼妹妹的父母,而是另外一個人。不是冤家不聚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