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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球:看個球(4)

閃開,讓我歌唱八十年代 作者:張立憲


最后一場對卡塔爾。中國隊先進了球。那次驚天動地的歡呼形成了最強烈的共振,大家全都跳起來,相互撕打。要知道,那年頭還沒工業(yè)化,又是夏天,許多同學都被扯出了老娘縫制的大花褲衩。

再熬幾十分鐘,就可以走向意大利啦!這時,我這個不怎么懂球的人突然冒出了一句:“壞了,不會像阿聯(lián)酋那場吧?”至今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產(chǎn)生那樣的預感,但馬上,黑色三分鐘就再次降臨了。一堆汗津津的男人的大手揮向我。

我急忙逃出去,回到自己宿舍,一幫男人追著要來打我或打點兒什么,卻被鄰室的老方攔住。他是保送生,公認我們年級智商最高的,拿出一張寫滿了數(shù)字的紙,告訴大家,經(jīng)過他的精密計算,即使這場球中國隊勝了,還是出不了線。大家哪里聽得進去這個?開始罵罵咧咧地四處找瓶子。老四遍尋不遇,把老二還剩四分之一強的醋瓶給摔出了窗戶。老二便顧不上罵中國隊了,開始埋怨以后怎么吃餃子啊。

到1997年的十強賽時,我已經(jīng)離開校園,滿腔的怨恨得不到發(fā)泄,只能看報紙,從憤怒的鉛字中得到一些平衡。記得那時有一張《西藏青年報》,編輯部卻是在成都,全張報紙印成黑色,字呈反白,一摸兩手黑,要看的話需要把瞳孔縮成貓眼,但罵得那個痛快啊。我懷疑,這份報紙的發(fā)行量至少是個六位數(shù)。

現(xiàn)在回過頭來想,我卻有些感謝中國足球。老百姓過得挺憋屈,有個足球能讓大家瀉瀉火,其實是件好事兒。按照傳播學的觀點,社會輿論其實就是個出氣孔,不讓老百姓出這口氣,那可不行。

紙媒風云

世界杯似乎是屬于電視的,但也是屬于報紙的。在世界杯期間,各家報社不整些專版專號??悾钦f不過去的。我得說,幾屆世界杯下來,中國報紙的發(fā)展沿革之路也清晰可見。相較電視轉(zhuǎn)播,技術(shù)革命的烙印在報紙上體現(xiàn)得更為明顯。

1990年的意大利之夏,我在《長江日報》社實習。球還沒踢,報社就把記者派了出去。派到哪兒去?你以為是意大利嗎?錯,是深圳。干什么?那里可以看到當天的香港報紙,記者剪下幾塊,用傳真機傳到報社,就成了“本報特派記者專電”。那時中國還沒有加入《伯爾尼公約》,版權(quán)意識近乎于零,看到有用的,當然是拿來就用,也沒覺得有什么理虧。

派去干這個差使的,是如今《三聯(lián)生活周刊》的副主編李鴻谷李大人。除了剪報,李大人還有一項任務(wù),就是看電視寫稿子。那時中央電視臺的人還很愚昧,以為一場球賽就是九十分鐘的事兒,裁判終場哨聲一響,就急忙與觀眾說再見。而香港的電視臺,播放的則是包含臺前幕后情景的足本。那天意大利慘遭阿根廷淘汰,我兀自惆悵不已,李大人來了電話,說他那邊的電視里還在轉(zhuǎn)播,兩個意大利美女在屏幕上哭啊。我恨得直想把眼前黑漆漆的電視砸了。

八年后,法國世界杯開踢,我正在北京流浪,應(yīng)邀去《生活時報》打一份短工,就是操練《世界杯快報》。由于時差問題,許多上班族看不了黎明前的那場球,于是能夠報道那場球的早報就有了市場。我們一干人等,足足熬下三十多個通宵,使這張《世界杯快報》真正“快”了起來。這時,許多報社已經(jīng)有錢派記者去法國了,卻大多對互聯(lián)網(wǎng)茫然無知,而我已經(jīng)有了一年多的網(wǎng)齡,堅持讓報社配備一臺能上網(wǎng)的電腦,更巧的是,法新社為了市場推廣,免費讓我們使用他們的比賽圖片。要知道,國內(nèi)有數(shù)碼相機的報社還并不多,能夠通過網(wǎng)絡(luò)傳圖片的,更是微乎其微,而我們卻能在比賽結(jié)束半小時內(nèi),下載到高度清晰的現(xiàn)場圖片。餓滴神啊。

網(wǎng)絡(luò)的作用還不止于此。我的師弟坐陣在家,他外語又好,網(wǎng)絡(luò)又精通,能夠在第一時間將賽后新聞發(fā)布會的情況給整出來,然后mail給我。這可比只會發(fā)傳真、抄當?shù)貓蠹埖那熬€記者好使多了。我們也給他按了個“本報法國特派記者”的名分,為顯得真實,還給他起了個俗氣的名字:趙永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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