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來到了書房,他拿起了書桌上的那個小鏡框,小鏡框里照片中的他和妻子甜蜜地依偎在一起。宋正文突然冷笑了一聲,妻子的笑容在他的眼中猙獰起來,他仿佛看到妻子美貌的臉變成了一張豺狗的臉。他聽到了豺狗在荒野尖利的叫聲,他渾身顫抖起來,他喃喃地說,不,不,不……小鏡框從他的手中滑落,掉在了桌面上,哐當?shù)囊宦暎姨澬$R框上的玻璃沒有碎。宋正文覺得孤獨的潮水從四面八方涌了過來,似乎要把他淹沒。他的眼中發(fā)出一種冰冷的光芒。宋正文不停地說,不,不,不要拋下我,不要拋下我——他邊說著邊走出書房,回到了臥室。他站在那張以前和妻子在每個夜晚耳鬢廝磨的大床前,兩行冰冷的淚水流了下了。他又說,你為什么要拋下我,你們?yōu)槭裁匆獟佅挛?,你們一個一個的為什么要拋下我——沒有人聽到他的說話。宋正文覺得自己十分的無助,他突然不說話了,他站在那里,渾身抽搐起來。他抽搐了一會,然后撲在了床上,雙手抓住了一個枕頭,像是掐住了一個人的脖子,使出了全身的力氣,使勁地掐著,他把自己的牙咬得緊緊的,發(fā)出吱吱的聲音。他一定是把枕頭當成他憎恨的人了。掐完枕頭,宋正文松開了手,把身體翻了過來,面對著天花板躺在那里,他已經(jīng)渾身無力了。他木然地看著天花板,像一個無辜的孩子。淚水無聲無息地從他絕望的眼睛里流出,他想自己從來都是一只待宰的羔羊,他怎么逃脫都沒有用。
6
從清晨到晌午,矮馬一直呆在那個垃圾桶的周圍。
矮馬在垃圾桶的周圍尋找著他要找的蛛絲馬跡。天亮之后,他的膽子就大了許多。進出地鐵口的人很多,他們也許沒有注意到矮馬,就是偶爾投來的一瞥,那不屑的目光像是在說,這是一個邪惡的人。蓬頭垢面的矮馬也許真的是那么邪惡,污染著城市的風(fēng)景,但他不管別人的什么看法,在他決定做一個拾荒者那天起,他就那樣做了。矮馬內(nèi)心充滿了困惑。
有時,矮馬會偷偷審視上下地鐵的人,特別是那些年輕的漂亮女人,他想,也許在這些如花似玉的臉中,有一張臉就是唐娜的,或許她根本就沒有死,她還在這個世界上游蕩,也許她就在不遠處的情韻小區(qū)的門口朝他走來,臉上還掛著一個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