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那年,凌夕羽七歲,還是個小女孩兒。
那年,凌秋離這么告訴小小的凌夕羽,“爸爸和小夕玩?zhèn)€游戲,讓小夕做爸爸的眼睛,讓小夕領(lǐng)著爸爸走路,小夕可不能讓爸爸迷路哦!”
于是那年,凌秋離的雙眼再也沒睜開過,直到許多年后,凌夕羽的記憶里,凌秋離的眼睛還是依舊沒有睜開過。
七歲的小女孩已經(jīng)到了上小學(xué)的日子,進(jìn)入學(xué)校仿佛就是把小鳥兒帶出窩里,讓她開始學(xué)習(xí)飛翔,因為總有一天她要自己飛翔。
但那種飛翔其實是多么的孤單??!
夜是黑的,小夕大大的眼睛在這黑夜里閃閃發(fā)亮。映襯著凌秋離的眼睛,那么黯淡,像是顆被埋葬在地底的珠子。
凌秋離纖細(xì)的手指撫摸著女兒的頭發(fā)柔聲說:“小夕乖,早點睡覺,明天爸爸帶你去上學(xué),小夕要領(lǐng)著爸爸哦,可千萬不能迷路了?!?/p>
“嗯?!毙∠c點頭,大大的眼睛卻在黑夜里閃閃發(fā)亮,怎么都閉不上?!鞍职?,媽媽明天不陪小夕去上學(xué)嗎?”
夜黑了,該沉睡了!
小夕看到凌秋離閉上了眼睛,于是什么表情都在黑夜里睡著了。
“媽媽這幾天很忙,不能陪我們的小夕上學(xué)去了。小夕乖,早點睡覺,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和爸爸一起去學(xué)校?!绷枨镫x的聲音那么微弱,像是夜晚柔水般的月光。但是小小的凌夕羽卻不懂這么形容,她只知道自己在爸爸的聲音里,像小白兔般睡著了。
夜晚和白天不同,時間是那么的混淆。因為黑暗,看不到時間的顯示。于是時間有時就如此漫長,有時卻又如瞬花敗謝。
只是七歲的孩子卻不會想到這么多,小凌夕羽的心里只是在默默的計算著媽媽有多少天不陪她睡了。
那個時候,媽媽不是宋可心,媽媽就是媽媽。
宋可心這三個字在那個時候怎么能替代媽媽呢?
“爸爸,媽媽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爸爸,媽媽是不是不喜歡小夕了?。俊?/p>
“爸爸,媽媽是不是討厭小夕了???”
聽著女兒一遍一遍的詢問,凌秋離在黑暗里睜開眼睛,灰暗的色澤漸漸泛起潮濕?!坝H愛的女兒,我的小夕!”凌秋離的聲音略略的沙啞,低沉得像陰天的雨云。
小凌夕羽躺在爸爸的懷里,靜靜地等待著。
可是許久許久過去了,爸爸卻靜如子夜的風(fēng),微微的顫抖著卻什么聲音夜沒有。
小凌夕羽從被窩里伸出一只小手,去摸爸爸的臉,冰涼的臉上沒有扎手的胡渣,卻摸到了一種溫?zé)岬囊后w。
像是眼淚。
“爸爸,小夕乖,小夕好好睡覺了。爸爸不要哭了,小夕馬上就睡覺?!毙×柘τ鸶杏X著手心里那淡淡的溫度,那是從爸爸身體里流出來的溫度。
凌秋離用手輕撫著女兒的頭發(fā),柔聲說:“小夕乖,明天爸爸給你買你最喜歡的棒棒糖吃好嗎?”
“嗯!”小凌夕羽重重的點了點頭說:“我希望明天一大早就能看到漂亮的棒棒糖,好嗎?爸爸!”
“嗯!”凌夕羽永遠(yuǎn)都不能想象,這一個字竟然是凌秋離留給她的最后聲音。
那個時候,距離凌夕羽七歲的生日還有兩個小時。
這兩個小時,就成了永遠(yuǎn)跨越不過的懸崖!
16
“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一切,都仿佛是為了要將我趕盡殺絕!”
這句話凌夕羽只告訴過雅欣,有一種東西永恒的靜靜流淌在心的海洋里,怎么也抓不到它,卻時時刻刻真切的感受著它的存在。
這就是叫做痛苦的東西,它是那么持久,像不斷澆灌而下的濃稠墨汁,日復(fù)一日得即使是顆玻璃心也會被腐蝕掉,爛掉。
能夠保護(hù)我的,真正屬于我的,已經(jīng)在地下長眠了,已經(jīng)不再存在于這個世界了。
你,凌秋離,我的父親!
就是那么一個不存在的存在!
17
凌夕羽看了看來電顯示,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誰???”凌夕羽接起了電話問。
“小夕,是我?!彪娫捘穷^輕浮的聲音那么熟悉,只是沒想到此時聽到卻令她覺得如此作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