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的凌秋離還沒有瞎！

“不要你管！”凌夕羽有氣無力的說，她覺得自己虛弱得仿佛要和那些液體一樣被卷入那個窟窿里去了。

記憶里忽然響起了一個細微的聲音，那么稚嫩，卻那么清晰，清晰得幾乎透明，透明到近乎虛無。那個聲音說： “才不要管你呢！你這么臟，我不和你玩。”

“我?guī)闳タ瘁t(yī)生，你知不知道你剛才的樣子很嚇人??！”許思忽然向凌夕羽走來。

“我說了不要你管！”凌夕羽像哭了一樣的吼道，一把推開走近的許思，她的視線里許思身上的白襯衫上滿是暗啞的污垢，手擦過時就留下了一抹灰色。

眼睛在重復著記憶里的那個小男孩。

“我是你哥哥，我怎么能不管你呢？”許思的聲音從四面八方涌來，包圍著她的聽覺，凌夕羽的心卻像一架秋千般不停的搖擺著。

曾經她驕傲著離開的秋千，被許思那一句話狠狠地踹了一腳?！澳愫f，你不是我哥哥！”凌夕羽撕心裂肺的大吼大叫，仿佛這句話不說出來她的胸膛就會被活生生的撕碎。

許思望著前方的門口，空蕩蕩地。就在一秒鐘前凌夕羽從這里沖了出去，他身旁的水池里還安詳?shù)奶芍粭l白色的毛巾，上面掛著一絲絲淡淡的血絲。

許思張了張嘴，卻什么聲音都沒發(fā)出來，就像是一個木偶般，只是機械的一個動作，因為沒有思維，所以無法表達！

慘淡的天光從窗外打進來，和許多年前一樣呆立了許久的許思，忽然輕輕的自言自語：“我叫許思，我爸爸叫許成茗，我媽媽叫宋可心。我……還有個妹妹……叫凌夕羽?！?/p>

13

我們不應該哭泣，因為那對于心來說，是身體的敗北。

那也只能證明，我們擁有心這件事，根本就是多余的。

14

凌夕羽茫然的走在街上，陽光直射在她身上讓她感覺到了一層薄薄的光熱浮在肩上，像極了春天的味道。

但腦海里卻找尋不到記憶里陽光留下的影像，只剩下眼睛向她述說著灰濛濛的色調。凌夕羽從來都沒想過，有一天自己也可能會和凌秋離一樣，慢慢瞎掉。

“你瞎了以后還有我來牽你的手，做你的眼睛。假如哪天我瞎了，誰來牽我的手帶我走路？誰來做我的眼睛呢？爸爸，假如我瞎了，我會迷路的！”凌夕羽的手緊緊的抓著胸口的衣服，仿佛那些布料因用力而起的褶皺多少能撫平她心中的惶恐。

“就讓我停留在輪回的邊緣，等一道光線，看見某年某月，我們之間曾經說過的語言……”手機里李雅微傷痛的聲音回蕩起來，在早晨那清新的空氣和昏暗的光線里像蝴蝶般飛舞，撒播著悲傷的種子。

這是一條遲到的短信，因為發(fā)送時間是昨天晚上，她關機后的三分鐘。

凌夕羽的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起了許思那雙像極了宋可心的大眼睛，在屏幕的微弱反射下，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睛也和宋可心一樣大，只是黯淡得沒有一絲光澤。

一顆懸掛在天上的明星，一顆埋葬在地底的珠子。

“今天是我生日，爸媽想叫你早點回來全家一起團聚，看到了快點打電話給我?！S思”

生日！原來昨天許成茗破天荒的打她電話就是為了向她炫耀他兒子的生日。

生日？就這么兩個簡單的字眼緩慢的沿著血脈流動的方向，刺破了凌夕羽的心臟，從左心房刺入，從右心房刺出。

貫穿心臟。

還有誰記得七歲那年自己的那個生日呢？

從那天起，事實就殘酷的告訴她，凌秋離的祭日就是她的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