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腳掌上突然被釘了根木樁,雅欣的腳步硬生生地止在了樓梯口。
雅欣機械性的慢慢回頭,她的耳膜里甚至能清晰地聽到了自己脊椎扭動時發(fā)出的“嘎嘎”聲。
“別厚顏無恥的說你們是我的爸媽!”
世界沉默了一分鐘后,關(guān)上房門的雅欣忽然聽到了樓下傳來的那熟悉的聲音。
想必現(xiàn)在滿地的碎片都在燈光下閃耀著嶄新的光澤吧!
遙遠(yuǎn)處的溫馨晚飯,也該結(jié)束了。
那里,肯定不會有碎片!
41
漆黑的海域里,那冰冷的淺影一下下的起伏著。
隔絕了聲音,只留下悲傷的觸感。
靜悄悄的漫過心頭,像是溫柔的撫摸,卻慢得讓人窒息。
只是一滴水。
被時間和記憶無限擴大了,于是漸漸化為了細(xì)流,又蜿蜒成河。
然后變成一條橫亙在面前的奔流大河。
但終究,會無限成一片漆黑的海域。
反過來把一切都給淹沒掉。
最初又是誰的眼里流下了那滴水呢?
廉價垃圾桶里堆積著的白色碎片,高檔地毯上灑落的閃光碎片。
都是那么鋒利,因為都只是碎片而已。
沒有哪片碎片會驕傲的對另一片碎片炫耀自己身上的反光更亮。
因為都是被拋棄的碎片而已。
只是除了自己這片外,沒有誰能分得清身邊那些碎片叫什么。
被知道的只是——他們曾經(jīng)完整過。
記住,是曾經(jīng)。
42
凌夕羽躺在床上,黑蒙蒙的夜色和被子一起蒙過頭頂,鼻子里還能呼吸到昨夜眼里流到被子上的血跡所散發(fā)出來的腥膩氣味。
手臂還有些微微發(fā)麻,像是被放了閘的水流沖得血管收縮了,血液流動時在肌膚下微微的刺痛著。
眼睛閉著,一幕幕畫面卻清晰的滑過,像是一列火車,在每一節(jié)車廂上都掛上回憶的片段。
光線逼涌的樓道口,被墻壁遮擋的陰暗里像另一個凌秋離般的米路站在黑色的雨傘下溫柔的看著自己,已經(jīng)忘記有多少年沒聽到過的一句“上樓小心”再次浮現(xiàn),像是黑色海域里隨浪濤起伏的一塊光斑。
剛學(xué)會走路的時候凌秋離牽著自己的手,在每次走近樓道前總要細(xì)心的說上一句:“上樓小心哦?!边@段記憶像是海底才沉睡的貝殼,在起伏的淵面上投下一塊光斑。
白色寶馬里的秦雅欣和手握車門把的許思,像是一塊平面的廣告板樹立在立體的細(xì)雨里,霧蒙蒙的不真切。廣告上光鮮明亮的男女模特如同被打上了強光般刺眼,那一幕直刺眼球。
相似的一幕,直刺心臟。只是寶馬換成了破舊的卡車,蒙蒙的細(xì)雨換成了清晨微亮的天光。車旁的人還在車旁,車?yán)锏娜藚s移到了車底,卡車的輪子底下!然后凌秋離胸膛里滲流在地的血液和宋可心手里旅行箱的顏色一樣鮮紅。
還有許多許多的一幕幕,如黑色海域里澎湃的巨浪,劇烈的起伏著。
在達(dá)到某個頂端之后跌入深淵,然后又升上下一個顛端。
周而復(fù)始的黑色巨浪悄無聲息……
遙遠(yuǎn)的地方又傳來了沉悶而冗長的鳴笛聲,隔著厚厚的被子,卻真切得像是插在耳朵里的手指。
許思翻了個身把頭壓在枕頭下,期望能隔絕開那回蕩的鳴笛聲。
右手伸出來就摸到了光滑的墻壁,幾塊磚的那邊,是凌夕羽。
十多年了,每個夜晚許思就和凌夕羽這么近,近得在某些寧靜的深夜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了。
心卻比海角天邊都遙遠(yuǎn)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