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剛要敲門之前，一位皮膚像皮革一樣的老婦人出現(xiàn)了。她穿著一件藍色圖案的裙子，露出白色的袖子，頭上裹著一個繡花披肩。她絲毫也沒在意里奧，無論是他的手槍、制服還是軍車，她都沒放在眼里。她毫無畏懼之色，眉宇間的不屑神情顯露無遺。

“我在找米克哈伊爾·季諾維夫。這是他家嗎？他在哪里？”

她將頭扭向一邊，沒有任何反應，好像里奧說的是外語。在兩天之內，這已經(jīng)是第二次有老婦人對他公然表示藐視，一副要跟他干架的架勢。不知道是什么東西讓這些婦人觸碰不得，他的權威對她們而言毫無意義。幸好這時婦人的兒子——一名體格健壯的男子沖出房子，僵局才被打破，這名男子結結巴巴地說道：

“請原諒她，她上了年紀。我能幫你什么忙？”

同樣，又是兒子為母親找借口。

“米克哈伊爾·季諾維夫。他在哪里？他家在哪兒？”

意識到里奧不是來逮捕他們，他和家人又可以安然度過一天時，這名男子放下心來。他欣然地向里奧指出自己朋友的家。

里奧返回卡車。他將人員集合起來，然后分成三個小組。他們從不同方向包抄這個房子，一前一后，第三個小組靠近并包圍谷倉。每個人都佩帶由國家安全部專門配發(fā)的9毫米斯捷奇金接入點自動手槍，另外，每個小組都有一個人拿一把AK47。他們已經(jīng)做好陣地戰(zhàn)的準備，如果需要的話。

“我們要?捉叛國者。我們需要他的招供。只要有任何遲疑，都不允許開槍。”

里奧一再重申這個命令，并對由瓦西里帶隊的那個小組著重強調。殺死安納托里·布洛德斯基足以構成可處罰的罪行，與嫌犯的性命相比，他們的安危是次要的。瓦西里拿起他們這個小組的AK47，答道：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會這樣?！?/p>

為了防止瓦西里破壞這次行動，里奧將最不重要的區(qū)域分派給他們：

“你們這個小組去搜查谷倉?！?/p>

瓦西里正要動身，里奧抓住他的胳膊：

“我們要活捉他?！?/p>

隊伍在朝房子行進的中途朝不同方向兵分?路。鄰居們都從自家窗戶朝外偷偷窺探，然后又縮回到屋里。里奧在距離大門三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來，讓其他兩支隊伍各就各位。瓦西里的隊伍將谷倉團團圍住，而第三支隊伍也到達房子后門，所有人都在聽候里奧發(fā)號施令。屋外一片死氣沉沉。一縷炊煙從煙囪里裊裊升起，小小的窗戶前面晾著襤褸的衣衫，根本看不見屋子里的動靜。除了扣動AK47的咔嗒聲之外，周圍悄無聲息。突然，一個小姑娘從一個長方形的小房子里走出來，這是主屋后面的一個茅房。小姑娘在哼著歌，歌聲沿著雪地迎面飄來。距離里奧最近的三名軍官縱身躍向一側，將槍瞄準她。小姑娘嚇?在原地。里奧揮了揮手：

“別開槍！”

他屏住呼吸，希望不要聽到機槍掃射的射擊聲。誰都沒有動。然后這個小姑娘沒命地朝房子奔去，一邊跑，一邊尖聲叫著媽媽。

里奧第一次感覺到苯丙胺在發(fā)揮作用——他的疲憊感已經(jīng)消失。他迅速向前移動，手下緊隨其后，就像一個套索緊緊勒住頸脖一樣，他們將房子團團圍住。小姑娘推開前門，沖進屋里。里奧和她只有幾秒鐘之隔，他用肩膀撞開前門，舉起槍，闖入屋內。他發(fā)現(xiàn)這是一個溫暖的小廚房，屋內散發(fā)著一股濃濃的早餐味道。屋里有兩個小姑娘，大一點的可能十歲左右，小一點的約莫四歲，倆人都站在一個小火爐旁邊。她們的母親，一個長相肥碩強健的女性，她看上去似乎能把子彈吞了，然后再吐出來回射他們，她就站在兩個孩子面前，每只手分別護住她們的胸膛。一名四十多歲的男子從后屋走了進來。里奧轉身問道：

“米克哈伊爾·季諾維夫？”

“是?！?/p>

“我是里奧·斯特帕諾維奇·德米多夫，國家安全部官員。安納托里·布洛德斯基是名間諜。他現(xiàn)在正在被通緝，告訴我他在哪里?！?/p>

“安納托里？”

“他是你的朋友。他現(xiàn)在在哪里？不要撒謊?！?/p>

“安納托里住在莫斯科，他是獸醫(yī)，我們已經(jīng)好幾年沒見過面了?！?/p>

“如果你告訴我他現(xiàn)在在哪里，我會忘掉他曾經(jīng)來過這里這件事情。你和你的家人都不會有任何危險?！?/p>

米克哈伊爾的妻子朝丈夫瞥了一眼，這句話對她極具誘惑力。里奧頓時感到一陣巨大的放松，他的判斷沒錯，這個叛國者就在這里。他沒有等他們回答，就示意手下開始搜查房子。

瓦西里走進谷倉，舉著槍，手指按在扳機上面。他朝干草堆走過來，這是唯一可以藏身的地方，其高度足以隱藏一個人。他連發(fā)幾槍，干草堆的稻草立馬飛了起來，槍管里冒出一縷青煙。他身后的幾頭母牛發(fā)出哼哼的鼻息聲，用蹄子踢著地面，四散開來。草堆里沒有滲出血來。那里什么人也沒有，他們不過是在浪費時間。他走出谷倉，將槍吊在肩膀上，點起一根香煙。

槍聲驚動里奧，他從屋子里沖了出來。里奧對著他喊道：

“這里沒人?！?/p>

麻醉藥物已經(jīng)開始讓里奧感到興奮，他匆忙趕到谷倉，下顎咬得緊緊的。

這種被忽略的感覺惹惱了瓦西里，他將香煙丟到雪地里，看著雪地里的那一小片雪在慢慢融化：

“他不在那里，除非他把自己偽裝成一頭母牛。為了以防萬一，你也許應該射殺這些母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