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Episode 1 夜雨︱不真實的自我(1)

不安 作者:終離


殘酷的事實和動聽的謊言任你選擇,你會選擇哪一個?

我喜歡謊言,因為我一直都活在謊言里,在那些自以為是的謊言中茍延殘喘地活著,在謊言中繼續(xù)用謊言欺騙著自己,麻痹著自己。

同樣,我也一直都認為,對于身邊那些已經(jīng)沒有人性的人,根本沒有必要去在意,要做的只有用報復(fù)來肆意揮霍我的不滿。我喜歡看著他們一個個那種滿臉驚恐的表情,那是一種任何人都感受不到的令我振奮的快感。

就像是在初四時對付那個曾一直嘲笑我的班花一樣。

我將她一個人鎖在實驗室里,然后在窗戶外面往里面胡亂地潑著硫酸,滿意地欣賞她又哭又叫又求饒的表情。天知道,那一瞬間,我只有這種近乎變態(tài)的想要毀掉她的念頭。

也就是從那一天開始,我被周圍的人當成怪物一樣,每個人都和我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而我的世界里就再也沒有“朋友”這個詞語,除了背叛、貧窮、鄙視、嘲諷,身邊的人沒有給我?guī)砥渌楦小?/p>

也許別人會好奇,我究竟為什么會變得如此讓人毛骨悚然,但我從來不以為然。那些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大小姐大少爺們又怎么會知道我的感受?

曾經(jīng)我也單純地認為夢想可以在未來慢慢地一個一個地實現(xiàn),也曾幻想過自己能擁有一份真摯的友誼或者甜蜜的愛情,但現(xiàn)實終歸是殘忍并且無情的。社會是那樣腐敗和不堪,那些利欲熏心的人為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擇手段,沒有什么是真實的。

好比,我自己,也同樣不真實。

我把那些真實的情感都深深地隱藏在心的最低層,記憶的最隱秘之處,不愿想起。因為每次想起我都會像被荊棘纏身一樣,渾身刺痛,那樣的感覺,難受得無法言喻。

從七歲開始,我就跟著逃債的母親輾轉(zhuǎn)于許多城市,不斷地換學校,不斷地被討債人追趕,終于在我十歲那年才得以安定下來。

我成功地以第一名的身份考取了當?shù)刈詈玫囊凰袑W,讓我驚喜的是,他們不但減免了我所有的學雜費,而且還特別頒發(fā)了獎學金。因此,我在這所學校開始了免費的初中生活,一切都開始趨于平淡。

新的環(huán)境和新的面孔給了我莫大的安全感,我的好成績、我的沉默成了老師眼中的優(yōu)秀和文靜,同學眼中的聰明和低調(diào)。我輕而易舉地用我僅有的優(yōu)勢攻破并俘虜了全校師生。我會在課間休息的時候坐在座位上看書,在放學的路上低著頭獨自回家,穿過那些來接學生的家長的重重包圍,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他們口中贊美我的話語。

好成績成了我唯一能夠信賴和依靠的安全感。沒有人知道,我為之究竟付出了多少。

從初一到初二,連續(xù)三個學期,我都是當之無愧的年級第一名。

那時我認為自己已經(jīng)成了一顆璀璨的明星,但我沒有想到,上帝很快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讓我剛剛翹起的尾巴還沒來得及展現(xiàn)它的魅力就化成灰燼,隱入喧囂之中。

初二下學期,我們班里來了位轉(zhuǎn)學生,很快老師便把他當成寶一樣對待,并且把所有原本屬于我的待遇統(tǒng)統(tǒng)給了他。理由很充分:期中考試,他的總分整整比我高了2.5分,成了新的年級第一名。

失去了第一名的地位就意味著我將要繳納下學期的學費,這高額的數(shù)目又一次讓我驚慌失措起來。我忍不住想起小學一年級的那個傍晚,母親狠狠地抽打著我,原因就是我問她要學費。

那天放學后我遲遲不肯回家,坐在教室里發(fā)呆。然后在天黑的時候獨自跑到學校的小花園,我找了一棵相對比較大的白楊,在樹干上刻下了一個名字:張瑞澤。

我手握美術(shù)刀,在刻好的名字上狠狠地劃下了一道道很深的印記,以此來發(fā)泄內(nèi)心的不滿。我想不通全世界這么大,他為什么非要出現(xiàn)在這里,奪取我好不容易獲得的榮耀和待遇,打破我最難能可貴的平靜生活。難道天要滅我,非要用這種羞辱的方式嗎?

“破壞樹木可不是什么好事情?!本驮谖胰褙炞⒌貏澲鴺涓蓵r,一個聲音突然從身后冒了出來。我嚇了一跳,回過頭卻看見一張我最不想看見又最害怕看見的臉。

我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回過神來時條件反射地后退了幾步,用身子擋住了樹干上他的名字,并戒備地瞪著他,不打算和他有任何的對話。

“咦,現(xiàn)在還真有用這種方法宣泄的人??!”他的一只手插在校服褲兜里,微低著頭,額前的劉海擋住了眼睛。他說話時并沒有看我,語氣漫不經(jīng)心,散漫又不耐煩。

“要你管?”我有些生氣,做壞事被人捉了現(xiàn)形的感覺可不好受。

“你要注意了,”他突然抬起頭,瞪著我向我走來,一只手撐在樹干上,緊蹙著眉,“你寫了什么我看得一清二楚,只會用這種方式來承認自己沒有實力的笨蛋沒有權(quán)利用這種語氣對我說話?!?/p>

“神經(jīng)??!”我推開他,拿起地上的書包就往校門跑。

這是我們的第一次正面交鋒。我狼狽地落荒而逃,可張瑞澤好像并沒有玩夠,他把這事當做了我的小尾巴,在班里對我說話再怎么過分我都不敢和他叫板。我怕他會將這個秘密告訴老師或者同學,讓我再一次失去立足之地。

就這樣,初二下學期我一直忍受著張瑞澤的不斷騷擾,他總能夠突然出現(xiàn),然后找出很合適的理由來挖苦我,并且趾高氣揚地支使我做這做那。

我去上學的路上總能碰見他,課間操時會被他找各種理由叫到辦公室修改作業(yè),放學能看見他騎著單車神氣地從我身邊飛馳而過……很多時候我都懷疑是不是世界突然變小了,不然怎么總是讓兩個仇人莫名其妙地偶遇?

記得有一次模擬測驗后,他拿著試卷在天臺找到我,輕蔑地看著我手里那張被我蹂躪過的卷子,嘲笑我:“怎么?這就是全校第一的實力?想要超過我還需要努力哦!”

我平靜地站起來,突然伸出手將他的卷子扯過來揉成一團,又扔到地上使勁跺了兩腳,抬起頭看著他:“我一定會踩在你的頭頂上的,期末考試我要是考不過你,我就退學,我發(fā)誓!”

“好,”他低著頭看了看被我踩扁的卷子又看了看我,一臉陰謀得逞的模樣,“我等著你退學。不過夜雨同學,我奉勸你一句,凡事不要做得太絕,懂得給自己留后路的人才是真正的聰明人。”

“勞駕費心了!”我低著頭從他身邊離開,走下樓梯回到教室。其實我這樣做就是為了斷自己的后路,因為我已經(jīng)沒有選擇了,如果再不考第一的話,我可能真的要退學了,這樣高額的學費不是我天天省晚飯就能省出來的。

自從我說了那句話開始,我就利用全部的時間來背書,我不相信自己這樣刻苦還會考不過天天嘻嘻哈哈的張瑞澤。

可每天一到晚上,母親酒興大發(fā)的時候,我都沒辦法專心致志地看書,耳朵里全是她罵罵咧咧的話。于是,一到晚上我都會離開家,到附近公園的長椅上看書。長椅邊正好有路燈,光線比家里那盞昏暗的小破燈還要好。

這天晚上我正在長椅上看書,卻突然被一股炸雞的香氣吸引。我抬起頭看見站在不遠處的張瑞澤正啃著一只雞翅望著我,臉上寫滿了驚異。我忍住流口水的沖動,硬是把鬧饑荒的肚子安撫好,繼續(xù)低頭看我的古詩詞,并開始大聲朗讀,想要用這種方式驅(qū)走被他引來的饑餓感。

張瑞澤不知是故意來搗亂的還是真的碰巧路過,他叼著雞腿慢悠悠地走到我旁邊,在我左邊的空位上坐下,一只手搭在長椅的靠背上,一直盯著我的側(cè)臉,直到我收拾書本準備起身回家。

“你不餓嗎?”他一語正中我下懷。我頓了一下,但馬上就露出沒有聽見他說什么的表情,把書本抱在懷里,往回走。

“夜雨同學,你別白費力氣了!”他還坐在長椅上,并沒有追上來,“你是考不過我的!”

我沒有理他,反而加快了腳步。因為只要過了小馬路就可以讓自己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中了,我想快點避開這個討厭鬼,現(xiàn)在我就算是被狗追也好過和他對話。

我知道距離期末考試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但我不會輕易認輸。自從七歲的那個夜晚起,我就再也不是單純美好的孩子了,我的心底有恨也有夢想,而阻撓我的人,我會讓他們不得好死!

沒有人可以把我踩在腳下,我注定是要成為人上人的,因為我不會容許自己再被人欺負,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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