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看看天，那可真不是我感興趣的事。
　　
　　“聽著，我不是歷史學(xué)家，我對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一無所知，做這事肯定有比我更專業(yè)的人……”
　　
　　“讓我把話說完！”出版商生硬地打斷我，他蠻橫地看著我，仿佛在提醒我他是老板……我無法忍受他的目光。
　　
　　“還有其他細節(jié)呢……這四個人都接近七十歲。警察發(fā)現(xiàn)他們都用假名生活，他們的出身都和第三帝國一個最秘密的組織有關(guān)——生命之泉……”
　　
　　“什么？”
　　
　　“文學(xué)上，這個詞的意思為‘生命的源泉’，但是……”
　　
　　FLK用食指敲擊書桌的金屬臺面，似乎在尋找確切的詞匯。
　　
　　“但是什么？”
　　
　　“你從來沒有聽說過納粹的……配種場？”
　　
　　“你是說養(yǎng)馬的地方？”
　　
　　“不，阿納伊絲……，我和你講的是人的配種場……”
　　
　　我咽了下口水。出版商再一次停下話頭，就像演員在試探觀眾。
　　
　　“在‘生命之泉’的育嬰農(nóng)場，”他盯著我繼續(xù)說，“為了創(chuàng)造優(yōu)等種族，人家讓那些年輕的雅利安男人和女人交配。”
　　
　　我往椅子里靠了靠，我當然聽過納粹配種場的這個傳說。
　　
　　“我一直認為這是個傳說……”
　　
　　“傳說……”他摸著刮得發(fā)青的下巴冷笑道。
　　
　　“那四個自殺者，是在那里出生的嗎？”
　　
　　“我們什么也不知道，但有個共同的細節(jié)引起了部分歷史學(xué)家的關(guān)注。”
　　
　　“什么細節(jié)？”
　　
　　“一種文身?！彼f，把雜志翻到有尸體照片的那頁。
　　
　　那是一張?zhí)貙懀谝黄n白發(fā)青的皮膚上，可以看見右后腰部有一串數(shù)字：“SS-459-224”。
　　
　　“那是？”
　　
　　“其實那不是文身，是一種類似牲畜配種的譜系?！背霭嫔探又f，“當某些歷史學(xué)家注意到這一點，打算探討這件事時，德國當局立即停止了一切調(diào)查，不予立案?！?br>　　
　　“德國人面對這一段歷史確實有很多問題，但是……”
　　
　　FLK激動地舉起那本德國雜志。
　　
　　“我花了好幾個星期才淘到這一本，我可以跟你說我有進入歐洲媒體的門道。不，阿納伊絲，這個事件背后隱藏著一個驚天大秘密，非常危險的秘密……”
　　
　　他把手伸過桌子抓住我的手腕，盯著我：“一樁會殺人的秘密……”
　　
　　我的胃痙攣起來。FLK露著貪婪的神色。
　　
　　“這個秘密很可能與戰(zhàn)爭期間納粹搜刮的數(shù)量驚人的戰(zhàn)利品有關(guān)，人們后來再也沒有找到過那些戰(zhàn)利品。”
　　
　　“生命……什么？”
　　
　　“生——命——之——泉”
　　
　　穿藍馬甲的售貨員在電腦上敲了幾個鍵，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什么也沒有。”他把柜臺上一堆書往邊上推推，支著胳膊對我說，“不過你可以去書架上‘第三帝國’或‘大屠殺’欄目翻翻，書的索引里也許會有你說的……‘生命——什么玩意’?！?br>　　
　　“謝謝?！?br>　　
　　我很驚訝?！巴ǔＴ诩悹枙晔裁磿寄苷业??！蔽野底运剂?，一邊看著書架上的標簽：“歐洲……歷史……德國……魏瑪共和國……第三帝國……大屠殺……”
　　
　　索引表明是一張照片。我打開那頁，照片是黑白的：一群護士和黨衛(wèi)軍軍官，圍著幾個搖籃里的嬰兒。盡管他們每人臉上都帶著微笑，卻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沉；脖子僵硬，目光像死人一樣空洞。頁腳的注釋是：“斯泰霍爾之家，巴伐利亞，1945年4月5日?！?br>　　
　　我感到一種嚴重的不安，這和我的負罪感完全沒有關(guān)系。
　　
　　“我摻合到什么事情中去了，我？……”
　　
　　我翻到下一頁，更加感到毛骨悚然。這一章節(jié)是關(guān)于集中營人體實驗的，我看到的還是那幾個軍官和護士。但在這里，他們旁邊是一些受盡折磨和被捆綁的人體。更讓我震驚的是，唯有那些受害者的目光，還像是人的目光。
　　
　　“我摻合到什么事情中去了？我摻合到什么事情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