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雷利并不知道這些事。他和皮爾斯出了餐廳后仍一路談?wù)撝┮恋?，因為雷利太緊張了，不知道怎么談那塊地的事。他不想和皮爾斯直奔那塊自動擦鞋機的主題，便轉(zhuǎn)移話題，說道：“我不愿看到博伊德竟聽信了關(guān)于他妻子的謠言，你也深有同感吧？我的意思是，博伊德怎么會把精力放在這些謠言上，而忽視他的工作呢？我還記得他從朝鮮回來時，身上別滿了勛章。他是個大英雄，而且還那么年輕。每個人都認為他見多識廣。該死的傳言！”

皮爾斯知道雷利從不在背后說別人的閑話，也很少聊家常，便隨口答了一句不相關(guān)的話：“經(jīng)濟形勢應(yīng)該會好轉(zhuǎn)，他的建筑生意不會有事。”因為他不知道雷利接下來要說什么。

雷利接著說道：“博伊德是個不錯的家伙。奧拉和他一塊學(xué)柔道，也十分喜歡他。博伊德人不錯，就是脾氣差了點兒。我不愿意想象，如果他發(fā)現(xiàn)了利奇做的事兒，會怎么辦？順便提一句，你一定很想放棄城外池塘附近的那間破舊的茅屋吧？就是池塘周圍的那片地？有人說，你想把它處理掉。我過去常在那兒釣魚，也許愿意把它從你手里買過來?！?/p>

“什么？”

“釣魚是我的愛好，每個人都有愛好，不是嗎？”

雷利一邊和皮爾斯談?wù)撝贿叴颐Φ爻髲d走。他的臉很紅，他說謊時就這樣。而且他擔心皮爾斯會嘲笑他，說：“不是每個人都有愛好。”事實上，他希望自己的要求被拒絕，這就意味著他父親的要求有多么荒唐，而沒滿足他的眾多苛刻要求就不是他的錯了。既然有一個沒滿足，其他的也不用滿足了。這時，皮爾斯努著嘴，沒說一句話，轉(zhuǎn)身走向那個好久沒人用的自動擦鞋機，爬上了它高高的座位，把腳搭在鐵制鞋座上。雷利認為皮爾斯一定是覺得自己的建議太棒了，能夠化解兩家長期以來的敵對情緒，以至于忘了給自己答復(fù)。然而，皮爾斯盯著雷利，臉上呈現(xiàn)出厭惡、驚訝的表情。雷利接著說：“事實上，你知道，我小時候經(jīng)常和博伊德去那兒釣魚?？墒亲罱驗橐幚砑依锖凸ぷ鞯氖?，一直沒有時間去釣魚。”——實際上，雷利上次去釣魚還是在五年前——聽完這番話，皮爾斯的臉色更難看了。因此，雷利想以西維坦俱樂部會員式的幽默來消除皮爾斯臉上那可怕的表情，說道：“皮爾斯，真搞不清楚那些可惡的奸夫淫婦怎么有時間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钡査惯€是怒目而視。雷利決定離開，臨走前他對皮爾斯說：“好好考慮一下我的建議?！?/p>

“等一下?！逼査雇蝗徽f道，聲音還回蕩在耳邊，“回來?！?/p>

雷利轉(zhuǎn)過頭，對皮爾斯說：“如果我的話讓你感到不高興，我向你道歉，我沒想引出這么個話題來。但我們都是成年人，沒必要因為我們家族的恩怨來隔斷我們的友情。我從沒有計較過去的事，我猜你也和我一樣吧。我買你的土地，這絕對是個商業(yè)交易?！?/p>

皮爾斯有些吃驚，他啞口無言。像雷利這樣的人——一個西維坦俱樂部會員，教會的執(zhí)事，商貿(mào)局的前董事長——竟會拿自己和利奇?喬伊納的奸情來勒索自己，并且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認為雷利的這番話不僅意味著他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奸情，而且還向他暗示博伊德可不是一個好惹的家伙。皮爾斯就是這樣時時刻刻都在懷疑別人的意圖，因為他沉迷于和利奇的奸情中，以至于他認為別人也在時時刻刻地觀察著他。他不能確信的是雷利勒索的措辭和他的要求。海斯顯然是為了那個野草叢生的土地而來的，那個破屋子不知離黑爾斯頓公路有多遠，連皮爾斯自己也不清楚土地具體的位置。每年他都得為那片土地支付稅款。土地處在一個不能耕種的山坡上，是皮爾斯從他父親那兒繼承來的，而他的父親則與雷利的祖父有著復(fù)雜的經(jīng)濟糾紛，從而得到了這塊土地。皮爾斯支吾道：“家族恩怨？”

雷利點點頭，說：“在我看來，我們?yōu)槭裁捶亲ブ菈K無用的土地不放呢？你父親永遠不會知道你賣了它。”

吉姆森到現(xiàn)在把事情完全摸清了，他明白了雷利冷嘲熱諷背后的目的。什么婚姻是神圣的，純粹是胡說，博伊德不就是個愚蠢的家伙嗎？顯然，和雷利談什么他和利奇是多么的無辜是談不通的，他不會知道他和利奇的情感。雷利現(xiàn)在就是一個魔鬼，他需要被安撫。“雷利，你想去那兒釣魚，隨你的便。你想什么時候去就什么時候去，你根本不需要買那塊地。”

“天哪，皮爾斯，你真是個好人。太感謝了。但是，實際上我還是想買下它。因為我對那塊地有感情，某種懷舊情結(jié)?！崩桌谀X中似乎聽到奧拉說：“雷利，你很失望吧。你又在咬文嚼字了。”他摘下眼鏡，以便不必看到吉姆森對這一最新謊言的反應(yīng)?！皩τ谖襾碚f它很重要。難道你不曾有過那種舊時的感覺嗎？那種天真無邪的時光，正如你曾體會的那樣?！崩桌哪槤q得通紅，所有的血突然涌上臉，使他不好意思接著說謊。確實如他所說，他回想起不久前在池塘邊的感受，才得以平復(fù)心情。其實他感覺到了在遙遠的某處，有什么東西微微顫動著，鼓勵他繼續(xù)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