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先父親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食人惡魔。漸漸地，他悟出了貝特朗 羅素名言中的真諦：思想的駕馭使幸福成為可能，并為他者分享。

一天晚上，父親在半睡半醒中呼喚薩拉的名字。事后，馬爾科姆為此提醒父親說，與她永別是唯一的正途。

“有一段歷史你還不知道，”馬爾科姆說?！坝械奈碓囍头踩艘黄鹕睿珡膩砭蜎]有好的結(jié)果。唯一可行的選擇就是咬她。只要你不讓她咬你，你就可以把她當作供血者。就個人而言，如果你把一個女人變?yōu)槲覀兊耐?，我會很難過?！瘪R爾科姆說這一席話的時候斜倚在我父親房間的沙發(fā)里，酷似奧斯卡 王爾德劇本中的人物――徹底的憤世嫉俗者。

那個時候，父親認為馬爾科姆的話是正確的――他最好和薩拉斷絕來往。他苦惱萬分，不知該怎么給薩拉一個交代。他該如何把發(fā)生的一切告訴她呢？信該怎么寫呢？

我的母親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的宗教信徒，她相信眾神中的一個神，每當有難的時候她會默默向這個神祈禱；在其他時候，她和許多人一樣，對神是漠不關(guān)心的。父親擔心他的經(jīng)歷會讓母親嚇得失去理智。他打算再也不和她聯(lián)系了――搬到一個她永遠都找不到他的地方去。

自從丹尼斯代替馬爾科姆照顧父親后，他對問題的看法發(fā)生了轉(zhuǎn)變。父親覺得，或許能夠通過其他途徑解決問題，寫信是無濟于事的。不管他寫什么，她都不會相信的――她應該得到一個當面的解釋。

父親相信，在自己身體完全恢復后，他和母親能夠從容地應付這些問題。但大部分時間他依然很消極。在他臥床不起的那段時間，馬爾科姆曾講過一些情節(jié)離奇的故事，他因此相信所有吸血鬼與凡人的結(jié)合從一開始就是天大的錯誤。

也正因為此，他仍舊瞞著我母親。

令他吃驚的是，丹尼斯提起了此事?！澳阍趺锤_拉說？”

“只要我見到她，”父親說。“我會把一切如實告訴她。”

“你不覺得冒險嗎？”

父親突然懷疑丹尼斯和馬爾科姆是串通一氣的，但是他看著面前的朋友――麻子臉，棕色的大眼睛――他覺得丹尼斯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他好。丹尼斯手里拿著一小瓶血，正準備為父親注射。

“誰的生命中會沒有風險？”父親說，“說沒風險的純屬自欺欺人?！?/p>

他告訴我自欺欺人是一種“糟糕的信仰”。

“我們應該多花點時間和存在主義者交流，你覺得呢？”他問。

“爸爸，”我說，“我很愿意多接觸存在主義者。我也確實希望深入了解這些概念，我是認真的。但是如果到今晚睡覺之前，我還是對母親后來的情況一無所知，還是不知道我是否會死，那我就睡不安穩(wěn)了?！?/p>

他在椅子上挪動了一下位置，見我的盤子已經(jīng)空了，于是說：“到起居室去，我把故事的后半截說給你聽?！?/p>

最后，父親無需再為如何向我母親啟齒而犯愁了。她在機場剛看到他就說：“你變了?！?/p>

父親沒有帶母親去劍橋，而是把她帶到倫敦的里茲酒店，在接下來的五天時間里，他們開始長談。薩拉為這次行程仔細打點了行裝；父親回憶起她當時的穿著，尤其是那條形如長葉萵苣的褶皺綠色綢裙，他說，薩拉的著裝風格很獨特。

事實上，她根本沒有必要盛裝打扮。他們沒有去戲院，連下樓喝個茶都沒有，每天除了待在酒店套房里，叫客房服務外，他們就一直在為將來苦苦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