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打開了,出現(xiàn)在門口的是滿臉喜悅的陸清,讓我感到的既高興又吃驚的是,陸清今天打扮得太漂亮了,衣裳也十分得體合身,巧妙地勾勒出軀體的輪廓曲線。直覺告訴我,求婚那件事有戲。
“考慮的怎么樣了?”我開門見山地問道,我覺得這樣比較好,沒必要繞彎子。
“考慮好了?!标懬甯蓛衾涞卮鸬?,兩個嘴角像松鼠似的微微地往上翹,這種表情我們經(jīng)??梢栽赥WIHS所做的眼藥水廣告里看到。
“說吧,我聽著?!?/p>
我愉快地說,愉快得仿佛知道自己即將受到上帝的恩寵一樣。
“我想先問你一句,你難道真的不在乎我的過去嗎?”陸清怯生生地問道,還怕冷似的縮了縮肩膀,可是在我的眼里,她的一舉一動充滿誘惑,散發(fā)著一種迷惑人的神經(jīng)的乙醚味道。
“你過去怎么了?”我詫異地問道。
“我是說離婚那件事……”她把這句話說出來,就像從肩頭卸下了一個重負,輕松地長吁了一口氣。
“別逗了,這年頭誰還在乎那個,處女情結(jié)什么的現(xiàn)在早已進了歷史博物館,跟甲骨文和竹簡做伴去了?!蔽也恍嫉負]揮手,力圖讓她把我看成一個豁達的男子漢,同時又是很前衛(wèi)的時尚人物。
“你真的這么想嗎?”她抱著懷疑的態(tài)度問道。
“當然是真的?!蔽艺f。
“你真好?!标懬逍牢康馗┻^身來吻了我一下,她的嘴唇濕潤而又柔軟,吻在臉頰上,有一種麻酥酥的感覺。
“這么好,你是答應(yīng)嫁給我了?”我驚喜地說,我猜我的臉上一定洋溢開來燦爛的笑容。
“不?!标懬宓穆曇舴浅P。宜坪跻幌伦記]聽清,于是,她又重復(fù)了一遍,“不,我不能嫁給你?!?/p>
“為什么,給個理由好不好?”仿佛我駐足的這個世界頃刻間顛倒過來,讓我順著陡坡滑向黑漆漆的深淵。耳邊則是嗖嗖作響的寒風聲。
陸清溫柔地拉起我的手,貼在她的臉頰上婆娑著,很抱歉似的說,“對不起,我不是不愛你,你應(yīng)該知道的。只是我不想重蹈你的覆轍而已,你與那個詩人的戀愛之所以不成功,不是因為你們的性情迥異,也不是因為你們的喜好相左,阻礙你們的其實是記憶,是對過去時的愛情記憶。那個詩人就是常常能從你的身上發(fā)現(xiàn)她以前戀人的影子,使起她心里受過傷的那個瘡疤再次流血,你想想,她怎么可能快快樂樂地跟交往下去呢?”
我覺得我的太陽穴劇烈地疼痛了起來,“鐵木兒跟你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有什么相同之處嗎?”
“有,如果你跟我生活在一起的話,你也會同她一樣,不時地在我的身上發(fā)現(xiàn)她的影子,這是一定的。我可不想在誰的陰影下過活!”我突然意識到,陸清其實是一個洞悉人間之始終的智者,我過去實在是小瞧她了。
盡管我心里有一萬種對她不滿的理由,卻沒有一條能夠擺出來駁斥她。為此我很沮喪,但是我又不愿將這種沮喪表現(xiàn)出來,就只好聳了聳肩,用調(diào)侃的口吻說,“看來,我的這次求愛行動是失敗了?!?/p>
就在我準備轉(zhuǎn)身走掉的時候,陸清卻一把抓住我,匆忙忙地說,“我雖然拒絕了你的求婚,卻并沒有拒絕你的愛呀?!?/p>
我傻冒似的問道,“此話怎講?”
“我們成不了夫妻,卻可以成為情人,而且還是很不錯的一對情人?!彼难劬\罩著一層水氣,顯得特朦朧。
“可是,這不是我的第一選擇?!蔽移v地做了一個手勢,話語中帶有些勉強。
“做情人也許比做夫妻更要持久,更富有新鮮感,因為彼此都有更寬松的活動空間。”陸清極為坦率地說,我從她那里似乎找到了一個不設(shè)防的城市,就像羅馬。
在她面前,我不想做一個“持不同政見者,”況且她的“持久戰(zhàn)”理論,聽來,也不無道理。起碼我們不會為一些雞毛蒜皮的事吵架,也不會為誰來刷碗、誰來拖地、誰不誰多花了零用錢而反目……接下來,我們談了很久,談得也很多,之后,我們開始接吻,甚至還做了愛。我知道,她只是給了我局部的麻醉,頭腦依然還是清醒的,我的內(nèi)心深處仿佛被冷兵器戳了一個窟窿。
陸清的頭枕著我,她的長發(fā)像濃密的葡萄藤一樣爬滿了我的胸脯,“你相信婚姻嗎,柯本?”她問。
我凝望窗臺上的花,透過那些枝葉的縫隙,可以看到黃昏時的最后一片金色的晚霞在慢慢融化。我說,“我不但相信婚姻,也相信愛情。你呢?”
“我同樣相信愛情的存在,至于婚姻嘛,不,不相信!”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