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為什么不行?為什么不行呢?反正你都講得這么明白了,桑迪,有什么讓我們不能達成共識的?”
“談?wù)勀愕綖踝o魯醫(yī)院探病的經(jīng)過,長官?!比R斯莉開始說,口氣簡潔利落。
“我還以為上次已經(jīng)講完了?!?/p>
“另外一次。第二次。稍后。比較像是一次追蹤訪問?!?/p>
“追蹤訪問?追蹤什么東西?”
“顯然是你對她的承諾?!?/p>
“你到底在講什么東西?我聽不懂?!?/p>
但羅布完全知道她在講什么?!拔矣X得她的英文講得很清楚,長官。你有沒有再到醫(yī)院去探視特莎?例如她出院后四個星期?例如說她到產(chǎn)后診所去看病,而你到前廳跟她見面?因為在阿諾德的筆記中,他就是如此記載,而且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錯過,至少從我們這些一無所知的人所能了解的范圍來說。”
改叫阿諾德啦,伍德羅注意到。已經(jīng)不稱呼他布盧姆了。
伍德羅這位軍人之子正在與自己進行激烈斗爭,臉上卻擺出冰河般的城府表情。面臨危機時,他就以這副表情來沉思。在記憶中,他則循著醫(yī)院擁擠的場景走著,仿佛是發(fā)生在別人身上的事。特莎手里提著織錦手提袋,手把由藤條制成。這個手提袋是他頭一次看見。然而從那時起,一直到她短暫的生命結(jié)束前,她躺在醫(yī)院里,死胎放在停尸間,對面病床躺著奄奄一息的女子,而該名女子的嬰兒則吸吮著她的乳房,這副情景,就是她為自己塑造出的強悍形象的一部分。淡妝、短發(fā),怒目相向,很適合這樣的形象,和眼前萊斯莉投射在他身上那種不愿輕信的眼神并沒有太大差異。萊斯莉在等他說出編輯過的事件版本。這里的光線和醫(yī)院內(nèi)的光線一樣,捉摸不定。大束的陽光將半黑的內(nèi)部一分為二。小鳥在屋椽間滑行。特莎背靠弧形的墻壁站著,旁邊是一間味道難聞的咖啡店,椅子是橙色的。人群在光柱里進進出出,不過他一眼就看到了特莎。她雙手捧著織錦袋,捧在下腹部,站立的模樣有如他年輕又膽怯的時候看見妓女站在門口的樣子。墻壁在陰影中,因為光柱無法送達房間的邊緣,或許特莎挑這個地方站的原因就在這里。
“你說等我稍微復(fù)原,你會聽我說。”她以低沉、嚴厲的嗓音提醒。他幾乎認不出是特莎的聲音。
上次在病房見面后,這是他們第一次交談。他看見特莎的嘴唇,在沒有唇膏的調(diào)色之下顯得好脆弱。他看見她灰色眼珠中的熱情,不禁害怕起來,因為所有的熱情都會讓他害怕,包括自己的熱情。
“你指的那次見面并非噓寒問暖?!彼嬖V羅布,一面回避萊斯莉緊迫盯人的視線?!案ぷ饔嘘P(guān)。特莎宣稱無意間發(fā)現(xiàn)一些文件,如果是真的,在政治上會很敏感。她要我在診所跟她見面,當(dāng)面交給我?!?/p>
“無意間,怎么說?”羅布問。
“她認識一些外面的人。我就只知道這么多了。救濟單位的朋友?!?/p>
“例如說布盧姆?”
“還有其他人。順便一提,她帶了勁爆的丑聞來高級專員公署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她已經(jīng)養(yǎng)成習(xí)慣?!?/p>
“所謂的高級專員公署,指的是你自己?”
“如果你指的是我身為辦事處主任的職責(zé)的話,對。”
“她為什么不托賈斯丁交給你?”
“一定不能將賈斯丁拖下水。這是她的決心,大概也是賈斯丁的?!彼遣皇墙忉尩眠^度清楚?會不會又有危險?他繼續(xù)往下跳。“她這種做法,我很尊重。坦白說,就算她表現(xiàn)出任何躊躇疑懼的跡象,我都很尊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