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的表情，卻慢慢的變了。

臉上松馳的肌肉緊張起來，而后變得僵硬。他的表情變得不是嚴(yán)肅，而是在畏懼著什么。他的嘴唇不自覺地抿了起來，呼吸漸漸急促，臉色甚至開始泛青。

臥室的窗關(guān)著，沒有風(fēng)，可是他卻覺得冷，一股從心底里泛起的幽寒，要把他整個人都凍僵！

那短短不到十頁的內(nèi)容，他已經(jīng)反反復(fù)復(fù)地看了很多遍。從茨威格前后記述的口氣來看，他寫作時的態(tài)度冷靜而客觀，絕不會故意在回憶錄里說謊的?？墒?，如果那是真的話……

第十三章

周訓(xùn)的情緒有點糟，許多人在清晨剛睡醒的時候都特別容易生氣，更何況周訓(xùn)是被電話吵醒的。

而且吵醒他的家伙居然要還要上門，有什么事情不能在電話里說？

瞧瞧，洗臉?biāo)⒀莱栽顼?，全折騰完了還沒到七點半，他訓(xùn)哥兒可是有日子沒這么早起了。

他走到花園里，站在小徑中央伸了個懶腰，旁邊的石桌椅上有幾片昨晚的落葉，他輕輕拂去，坐下聞著空氣里的淡淡草木氣息，忽然覺得早起也并不是那么糟糕。

門鈴響了，費城來得很快。

打開鐵門，看見費城一張青白的臉和布滿紅絲的眼睛，周訓(xùn)嚇了一跳。

“怎么了，看起來幾天沒睡的樣子？”

“就只是昨晚沒睡?！辟M城嘆了口氣，說：“不好意思，這么早吵到你，實在是電話里說不清楚。”

“沒事沒事，我們倆還用提這個，進屋聊吧?！笨匆娰M城的模樣，周訓(xùn)當(dāng)然知道他這個同學(xué)碰到了不小的麻煩，哪還會計較把自己吵醒的事。

費城一臉愁容，在客廳里坐下先嘆了口氣，卻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怎么，是為了你叔叔的事？”

“不是，咳，和我叔叔有點關(guān)系，是他留下的一個劇本。哦，不是他寫的，是茨威格的一本手稿。”

“哎，你還是等會兒吧?！敝苡?xùn)看費城說話都有些顛三倒四，知道得讓他定定神再說。

“早飯吃了嗎？”

費城搖頭。

周訓(xùn)給費城拿來條熱騰騰的毛巾擦了把臉，又讓保姆去門口的早點攤買來熱豆?jié){和大餅。費城狼吞虎咽地吃完，總算看起來有生氣了點。

吃完早餐，費城定下心來。他本來也不算心理承受能力很差，只是驟然碰上極危險又完全在常識之外的情形，一時間慌了手腳。

“是這樣的，我整理叔叔遺物的時候……”

費城把他如何得到茨威格的手稿，得知叔叔在之前的準(zhǔn)備，又打算接過叔叔的棒，把《泰爾》搬上中國話劇舞臺這些事一一說了。

“這是好事啊，怎么你現(xiàn)在這付模樣？”周訓(xùn)不解地問。

“我也覺得是好事，昨天和夏綺文去了次書城，買了很多茨威格寫的書來看。我第一本看的是茨威格在死前寫的自傳《昨日的世界》?！闭f到這里，費城停了下來，好像接下來要說的事情，需要他鼓足了勇氣，才能說得出口。

“這部自傳從他的童年時代寫起，一開始倒也沒有什么，但是……唉，我不知該怎么說，反正我把書帶來了，你自己看吧?！?/p>

費城從包里取出《昨日的世界》，其中的一頁折了個角作為記號。他翻到這一頁，遞給周訓(xùn)。

《昨日的世界》，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4年出版

茨威格的作品翻譯成中文有很多版本，這本《昨日的世界》是廣西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出版，2004年5月的第1版，譯者是舒昌善、孫龍生、劉春華和戴奎生，24開共350頁。費城翻到的是第135頁，這是章節(jié)“我的曲折道路”中的一部分，原文如下：

我在1905年或1906年的夏天寫過一出劇――當(dāng)然，完全按照我們當(dāng)時的時代風(fēng)格，是一部詩劇，而且是仿古式樣。這出劇叫《忒耳西忒斯》，……大約三個月后當(dāng)我接到一封信封上印有“柏林王家劇院”字樣的信件時，我不勝驚訝。劇院經(jīng)理路德維希?巴爾奈告訴我說，我的這出劇給他留下非常深的印象，尤其使他高興的是，他終于找到了阿達爾貝爾特?馬特考夫斯基長久以來一直想扮演的阿喀琉斯這個角色；因此，他請我允許他在柏林的王家劇院首演這出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