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愿意,”他邊注視桑圖里邊說,“它不愿意。”
他又小心翼翼地把琴包起來,好像這是一頭野獸,害怕被它咬著;然后慢慢地站起來,把琴放回原處。
“它不愿意,”他又低聲說,“它不愿意……不能勉強(qiáng),它。”
他又坐在地上,把幾顆栗子埋到炭火里。他往杯子里斟滿酒,喝了一杯又一杯,并剝了一顆栗子遞給我。
“你明白是怎么回事兒嗎,老板 ”他問我,“我可不明白,什么東西全有靈魂。樹木、石頭、喝的酒、腳踩著的地……一切,一切,老板。”
他舉杯一飲而盡,又把酒杯斟滿。
“這婊子生活!”他咕噥,“婊子!婊子,也就像布布利娜老婆子一樣?!蔽倚α似饋?。
“你聽我說,老板,你別笑。生活,就像布布利娜老婆子一樣。她老了,不是嗎 是的曠可是她并不缺少辛辣。她有叫入迷惑一陣的訣竅。你閉上眼睛,就想象著懷里,摟著一個(gè)二十歲的姑娘。我發(fā)誓,老伙計(jì),要是你勁頭足;滅了燈,,她才二十歲。
“你會(huì)跟我說她已腐爛了一半,過了一輩子放蕩不羈的生活,跟什么海軍上將、水手、士兵、農(nóng)民、江湖藝人、神甫、漁夫、憲兵、教師、傳教士、治安法官鬼混。那又怎樣 這有什么關(guān)系 她很快就忘光了!這娼婦!她連一個(gè)情人都記不起來了。這不是開玩笑,她又變成了一個(gè)天真純潔的姑娘,一只白鵝,一只小鴿子。她羞得臉紅,你可以相信,羞得臉紅,顫抖得仿佛是第一次。女人,就是個(gè)奧秘,老板。她可以倒下一千次,再站起來一千次,又是處女。這是為什么,你跟我說說 因?yàn)樗洸坏昧??!?/p>
“鸚鵡,它可記得,左巴?!蔽夜室舛核!八虾耙粋€(gè)名字,可不是你的名字。這不叫你發(fā)火 當(dāng)你跟她一起上了七重天的時(shí)候,聽到鸚鵡在叫‘卡那瓦洛!卡那瓦洛!’你難道就不想抓住它的脖子,把它掐死 到了是你教它喊‘左巴!左巴!’的時(shí)候了?!?/p>
“喲,得了,得了!你耍這老花樣!”左巴邊用兩只大手捂耳朵,邊大聲說o“你為什么想讓我把它掐死呢 我喜歡聽它喊你說的那個(gè)名字。夜里,她把它掛到床頭上面,這婊子。因?yàn)檫@混蛋有夜眼,我剛要開始,它就口U起來:‘卡那瓦洛!卡那瓦洛!’ “我發(fā)誓,老板,可你沒法理解這個(gè)。你腦子里塞滿了那些該死的書本!我發(fā)誓,我覺得腳上穿著锃亮的鞋子,帽上插著羽毛,柔軟如絲的胡須散發(fā)出龍涎香味?!愫?晚安!Mangiatemaearoni ’我當(dāng)真變成了卡那瓦洛。我登上那千瘡百孔的旗艦。鍋爐點(diǎn)火!開炮!”
左巴哈哈大笑。他閉上左眼看我。
“請你原諒,老板,”他說,“可我就像我爺爺阿歷克西隊(duì)長。上帝保佑他的靈魂!他一百歲了,還坐在門前斜著眼看年輕女孩子到噴泉去打水。他眼力衰退,看不太清楚了。于是他就招呼那些姑娘:‘喂!你是誰呀 ――雷妮奧,馬斯特朗多尼的閨女!――到這兒來,我摸摸你。來吧,別害怕!’姑娘忍住笑,走過來。我爺爺于是伸出手來,一直摸到姑娘的臉,慢慢地、輕柔地、貪婪地摸。
他流淚?!疇敔斈憧奘裁囱?nbsp;’有一次我問他?!?你以為沒有什么可哭的嗎,我的孩子 當(dāng)我快要死去的時(shí)候,我身后留下多少漂亮姑娘 ”’
左巴嘆了口氣。
“唉!我可,冷的爺爺,”他說,“我是多么理解你!我心里經(jīng)常想,唉!倒霉的,要是這些漂亮女人都能和我一起死去呢!可這些娼婦們?nèi)钪?,生活得自在。男人們把她們摟在懷里,親她們??墒亲蟀蛥s變成了泥土,讓她們在上面走!”
他從炭火里取出幾顆粟子,剝?nèi)テぃ覀兣霰?。我們久久地呆在那里,不慌不忙地喝著,嚼著,就像兩只大兔子。我們聽見屋外大海在咆哮?/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