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斷頭臺城”里住著的所有人的怪異名字,賴科依稀有了一些理解。對道桐久一郎來說,玩偶也好,女兒也罷,都只是妻子“藍”的代替品罷了。
“有一點能證明這玩偶在事件后沒被偷換過,那就是它的裙子。你也看到了,現(xiàn)在的顏色是好像有些褪色的紅。而它原本是純白色。這意味著什么,你該知道了吧?!?/p>
“是……血?”
“對。是從父親脖子里涌出來的血?!?/p>
也就是說,它千真萬確就是被放在道桐久一郎死亡現(xiàn)場的那個玩偶。
“讓我檢查一下,行嗎?”
“當然?!?/p>
賴科戰(zhàn)戰(zhàn)兢兢抱起玩偶,面部朝下放平,簡單查看背部之后,便解開禮服的紐扣,將上衣審慎脫下。松皺的麻布皮膚從禮服里顯露出來。賴科像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一樣,心中如有鹿撞?
“里面我們都檢查過了?!钡劳┧{似乎看穿了賴科的想法,插嘴道,“除了棉花和木頭,沒別的了?!?/p>
“是事發(fā)后檢查的?”
“嗯。那里有一道比較新的縫口,看到了嗎?是我們后來重新縫上去的?!?/p>
“重新縫上?”
“嗯,對,是的。父親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時,玩偶的頭也被砍掉了。而后,它立即被警方帶走,還回來后,我們就把它重新修理了一下?!?/p>
“獵頭玩偶”的頭也被砍掉了?這可是個新情報,是一個連幕邊都不知道的新事實。賴科迅速做了記錄。
“除此以外,玩偶有沒有其他異常?譬如,原本是個?動玩偶,但事發(fā)后被誰把自動裝置拆下來了?!?/p>
“你這個想法挺有意思?!币恢背聊徽Z的“斧頭”開了口,而“看守”道桐悠則依舊秉著燭臺,站在“獵頭玩偶”身畔。
“但是,自動裝置應該不是隨隨便便地想裝就能裝,想拆就能拆掉的吧,賴科先生?!钡劳┧{有點不以為然。
“的確,單憑證詞,可以推斷道桐久一郎被殺時,兇手沒有這么做的時間。但若采用了更現(xiàn)代化的手段呢?比如,像遙控操作那樣,把接收器安放到體內(nèi),用遙控器來控制玩偶?!?/p>
“大偵探考慮的東西果然與眾不同?!钡劳┧{若有所思道。
“或者利用無線擴音器,假裝是玩偶在說話,從心理上給道桐施加壓力,逼他自殺?!?/p>
“但現(xiàn)場并未留下任何兇器?!钡劳┧{說道,“若是自殺的話,不會沒有兇器吧?”
“嗯,你說得也有道理……”賴科沒了主意,頓時有了一種征求幕邊意見的沖動,但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一則,幕邊不在這里;二則,一個偵探去征求別人的意見,未免很是丟臉。
我一定要振作。
想到這里,賴科只說了一句“大致情況我了解了”,便重新給玩偶穿好衣服,放回原處,讓它重返夢鄉(xiāng)。
“玩偶只是有個人類的外殼,”道桐藍看著床上的“獵?玩偶”,說道,“卻能把人弄得神魂顛倒。到底是什么緣故呢?明明用的只是個外殼罷了。”
“聽說人在做玩偶時,總會把什么地方做得跟自己很像。那是因為自己是最好的參照物?!辟嚳坪仙嫌涗洷?,放進口袋,“卻不知那些和自己不像的地方又意味著什么。”
至此,覺得該問的事情都問完了,賴科轉身出了房間。
“人和玩偶的區(qū)別究竟在哪里呢?”道桐藍像是自言自語地問道。
“玩偶不怕死,對吧?”道桐二眨了眨眼睛,“生死之際,方顯人之本性。對吧,阿悠姐姐?”
“差不多該吃早飯了。我們先過去吧?!钡劳┱f道。
道桐悠背對著道桐二,輕輕關上了房門。
賴科把幕邊硬是拉到了餐桌上。不知是長時間的流浪生活使他淡漠了要填飽肚子的本能,還是流浪前的奢華消費使他膩煩了所有食物,他對飲食似乎沒有?趣。但賴科總是覺得,幕邊自稱的出身高貴,只是一面之詞罷了。
道桐二和道桐悠率先進了飯廳。廳里被一道隔斷分成了兩個部分,外側擺著兩張很大的木質餐桌,里面似乎也有一張。道桐二和道桐悠占據(jù)了里面的餐桌,后到的賴科和幕邊選了外面離門口最近的座位坐下。兩人被隔斷擋著,無法看見里面的一舉一動,但道桐二那“阿悠姐姐”、“阿悠姐姐”的甜甜嗓音卻總是透過隔斷傳來。顯然,她對道桐悠非常仰慕。
坐在外面另一張桌旁的,是一個藍眼睛的外國女人,看上去三十有余,一頭短發(fā)顯得非常精干。她恐怕就是“醫(yī)生”羅莎·菲爾露?了吧,賴科心下如此推測。
賴科和幕邊的對面,坐著一個素未謀面的少女。她頭上束著一條很寬的黑絲帶,容貌跟道桐三、道桐四很像——大概是道桐五吧。少女用手不停擺弄著絲帶,偶爾悄悄瞅一眼對面的兩個陌生人。
“早上好!初次見面?!庇徍头諊?,賴科先開了口。
“早……早上好?!钡劳┪蹇s著身子,目光中充滿了警惕。
“另一個偵探也起來啦。早上好!”道桐藍那溫婉的笑容,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了道桐五旁邊。道桐藍的兩鬢均用發(fā)卡別著,俏臉上似曾薄施粉黛,比片刻前更顯得成熟、動人。
“小三和小四還沒??”道桐藍四下一顧,說道,“昨晚肯定又熬夜了?!?/p>
“那兩個丫頭還睡著?!笔堑劳┒穆曇簦拔覀兿瘸园??!?/p>
早餐端了上來。
賴科看著眼前顏色搭配得很誘人的三明治,卻沒有食欲,只是一杯接一杯地喝著沒加糖的黑咖啡。
“‘死’依然沒來?!蹦贿呡p輕說道。
“死?”
“我是說那個連名字都沒有的‘死’?!?/p>
“啊,你說的是她呀?!?/p>
真不知她平常在這座城堡里是如何生活的,跟道桐二她們的關系又是怎樣——賴科暗想。
這時,飯廳的門被拉開,道桐一走了進來。
“我?你們可能都知道了,”道桐一對所有人說道,“今早,大門的開關壞了。這三四天里,恐怕我們出不去了?!?/p>
道桐一的語氣很平靜,說明也很簡短,連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在場諸人仿佛心照不宣,沒有誰對道桐一的措辭萌生質疑——他說的不是“被弄壞了”,而只是“壞了”。更準確地說,或許她們對此事原就無甚興趣。
道桐一坐到羅莎旁邊,呷了一口城間倒好的咖啡。
“幕邊,”賴科瞪著他,“不是你干的吧?”
“我?我會想出十幾種不弄壞門也能留下的辦法?!蹦贿吚潇o地說,“但無論如何,那個人和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
“你是說,那個人弄壞門的目的,是要把我們留下?”
“更準確地說,是不想讓我們出去?!?/p>
“莫非……是‘死’干的?”
“那倒未必?!?/p>
“什么意思?那你說是誰要把我們留在這里?難道是殺害道桐久一郎的兇手?就算是那樣,又為何要把門封住,不讓我們出去?不管兇手知不知道我們是偵探,把從外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