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是一個女生啊?！崩项^始料不及，遲疑了一下，“你們約的一樣，能不能一起看？”

“好啊?！彼龥_我點頭。

視聽室里光影交錯，說笑聲此起彼伏——戴上耳機，所有人都在浪漫、魔幻的世界中盡情迷醉，神魂顛倒。

我倆左側(cè)是兩個男生，音量調(diào)得極大，都能隱隱聽到《角斗士》的對白；右側(cè)是一對情侶，攬著肩、靠著頭，為《玩具總動員》狂笑不止。

我們約的都是《甜蜜蜜》。

這必定是場夢。夢里有她的呼吸，那是花間的清風；夢里有她的心跳，那是風中的鈴鐺。

我與她如此接近，卻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她的香，隱隱約約，將我纏繞。那是一種特別的奶糖的味道。

我成了一個密閉容器——再無暇去看，再無力去聽，任所有畫面變得無光，所有對白變得無聲——我只是潛心守護著那份香甜，即使不知何日才有勇氣正視。

不知過了多久，一種莫名的悲傷，像倒翻的顏料，在空氣里漸漸彌散。她沒有任何動作、任何聲響，但我知道她在哭。她的眼淚就像連綿不止的酸雨，每一滴，每一滴都滲進我心里，不可遏抑。

——黎小軍讓鄧麗君在自己的背上簽名。這是一種真的喜歡，不分時間地點旁若無人的喜歡。所以李翹不自覺地望著他笑。

黎小軍，連同那件簽了名的襯衣的遠去，對李翹而言，實際是一個夢想的流失。她親眼看著，自己與他生命中最后一部分交集的暗淡，不禁悲從中來。

然而他還是停步了，轉(zhuǎn)頭了，回來了，在被那刺耳的汽車喇叭驚醒之后。

這是那晚我唯一記得的一幕。因為之后的情節(jié)都被她的淚水逐一浸透，字跡模糊。

她開始拭淚，先是手指，再是手背，最后用手心捂住了臉頰。

我沒有遞紙巾給她。

或許這本是一個應該痛哭的夜晚。

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陪伴。

“對不起?！睆囊暵犑页鰜?，她問我，“我是不是成了大花臉？”

她的眼睛很紅。

“不會啊。”

踏出南配樓，風很凍。

“我還要去一個地方，你去嗎？”她的足音時時刻刻敲打著我的思緒。

“啊……”其實我根本沒有聽清她的提問，只不過無論什么問題，我都僅有一種回答，“好啊。”

她徑直走入了南門的一間酒吧。

燈光柔和，音樂舒緩，人并不多——或許因為不是周末，或許因為時間尚早。我毫無經(jīng)驗。

我以為她會選擇角落的位子，她卻不假思索地坐在了前排——正對著歌手、樂隊的舞臺。

男歌手抱著吉他，正在調(diào)弦。他抬頭看見了她，似乎有些驚訝，有些得意。

或許是我的錯覺，他也有意無意地瞟向了我。

“接下來這首歌，送給一位最最特別的來賓?！?/p>

他的嗓音很清澈，他的音符，他的目光，一直投注在她的方向。

“……我也許會在另一個愛情的世界里繼續(xù)飄浮，但無論如何，請你牢牢地記住，你依然在我心深處。我也許會在另一個愛情的世界里找到幸福，但無論如何，請你牢牢地記住，你依然在我心深處，你依然在我心深處……”

這似乎應是一首悲傷情歌，但他倆眼中都若有似無，帶著笑意。

“等你一年都不來。”男歌手放下吉他，走到她面前，“過一陣，這邊的酒吧都要拆了?！?/p>

“所以今天來捧場嘍?！彼Φ煤茏匀弧?/p>

“居然和別的男生一起來?！彼谡f我，卻沒有望向我，“對我太不公平?！?/p>

她只是笑，不置可否。

“你還是唱民歌好些?！?/p>

“在學校練得太多，偶爾也要換換心情嘛?！?/p>

他倆坐在一起聊天。這是一個很帥氣的男生，我羨慕他飛揚的自信。

“我要趕場了。”男生看看手表，“你不稀罕我，有很多女生追我……”

“胡說八道。”

“不要蛋糕，不要鮮花……記著用那本字典?！彼麥惤?，“生日快樂?！?/p>

“謝謝?！彼谷唤邮芰四撬查g的熾熱。

“記住，你排在我后面?！蹦猩叩臅r候，丟給我一句警告，又或者，是一個玩笑。

“原來今天……今天是你生日?！蔽易兊媒Y(jié)結(jié)巴巴，“祝你……祝你生日快樂?！?/p>

“謝謝?！?/p>

她喝了一點酒。

“等待與忘記，哪一樣比較難？”

我不知如何回應，但她只是自言自語。

“除了等，難道你沒有其他選擇？”

“等就是我的選擇，不是嗎？”

顏：

遲到一天的祝福，不知排名第幾？

——既然不能與你“良辰美景”共度，就主動退避一下嘍。

說到禮物，送字典本是絕妙的創(chuàng)意，可惜你已收到一堆。所以錄了磁帶給你。站在空無一人的操場，才發(fā)現(xiàn)無主題的演講如此費力。好在那天風大，伴奏似的，鼓動了我一晚上。

重感冒換來的，將就著聽吧。

生日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