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我停在他們面前的時候,那個女人猛然抬起了頭,緊緊地抿著發(fā)白的雙唇,滿眼都是血絲,透過凌亂的長發(fā),一瞬不瞬地盯著我……
眼神中是無比的仇恨和萬分唾棄,唾棄她面前這個禽獸的同時,也在唾棄她曾經(jīng)認(rèn)同的那一份友情。
在那樣的眼神之下,我感到我整個人都矮了下去,矮了下去……
口干舌燥,我說不出任何的話來,卻又在喉嚨里面掙扎著發(fā)出了一絲干澀的叫聲:“嫂子……”
這一聲讓我自己都感覺到了無比的羞恥!
“呸!”
一股帶著血沫的唾液飛了過來,吐在了我的胸前。
那一刻,我寧愿她吐在我的臉上,甚至寧愿把手上的刀遞給她,讓她好當(dāng)場殺了我,為夫報仇。
但是我的耳邊傳來的卻是一聲大叫:“老四!走,走!別等下遇到警察了!還有事呢!”
是啊,我還有事呢!我怎么能死?還有這么一票跟著我吃飯的兄弟呢,今天我出事了,他們一輩子也就完了,等待他們的必定是三哥的趕盡殺絕。
我再深深地看了那個女人一眼之后,轉(zhuǎn)過頭,跑了出去。轉(zhuǎn)頭的那一瞬間,我看到了手上的殺豬刀上滴落的一滴血,癲子的血!這個多年前站在我身邊,為了幫我一起給武昇報仇,而陪著我滿大街尋找羅佬的兄弟的血……
但是,我還有事,這個夜太長了,還遠(yuǎn)遠(yuǎn)沒有到結(jié)束的時候……
22
三張車飛快地開向位于九鎮(zhèn)和市區(qū)中間地帶的巖場,這是我們今晚要砸的第二個場子。
坐在車?yán)?,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不是第一次砍人了,但是,砍曾經(jīng)無比熟悉的兄弟、朋友,這對于所有人來說卻都是第一次。
雖然我們都不是好人,不過壞人也是人,也有感情。不論怎么說,砍了曾經(jīng)的朋友,都絕對不會是讓人感到開心的經(jīng)歷。這樣的氣氛影響了車?yán)锏拿恳粋€人,大家都是臉色冷峻、心事重重的樣子。不過,這也給我們帶來了另一個微妙的心理變化。
經(jīng)??梢月犚娎先藗冋f一句話:你連廉恥都不曉得了,你還有什么不敢做的?
在我們揮起手上的刀,一下接著一下砍向癲子一伙的時候,當(dāng)癲子的血一滴接著一滴灑在我們身上的時候。我們就已經(jīng)沒有廉恥了。
就像三哥、老鼠、廖光惠們一樣,不再受感情左右,而是變成了一個真正能夠一心為利拼天下的流子。打流的世界里,永遠(yuǎn)都不會存在好人這樣一種生物。所以,在這些年的歲月里面,我也同樣做過很多自己都不愿意去想的事情。
曾經(jīng),我有著很多的理由來安慰自己:為了生存,為了出頭,為了理想,為了兄弟,為了義氣,等等等等。但是,這一切都永遠(yuǎn)掩蓋不了我手上的血腥味。
能砍得下癲子,還有誰是動不了刀的?人總是這樣,錯過一次,再錯也就無所謂了。
車子飛快地開出了公路,轉(zhuǎn)向了通往巖場的小道,在不太平坦的簡易道路上顛簸了十來分鐘之后,我們的車停在了巖場門口。
出乎意料的是,坐在車上看過去,整個巖場居然無比的安靜,除了一排用來辦公的低矮平房里透出了一盞昏黃燈光的光影之外,其他地方都籠罩在無邊的黑暗里。
我感到有些不對,與小二爺對望了一眼,他的眼中也滿是疑慮之色。但是想不了這么多了,前面縱然是龍?zhí)痘⒀?,到了這一步,也只有往前闖。
我當(dāng)先拉開車門,拎著手上的殺豬刀,快步?jīng)_了過去……
一番仔細(xì)的檢查之后,巖場里面居然只有一個姓何的男人在守夜,見到我們兇神惡煞的樣子,早就嚇得瑟瑟發(fā)抖,不斷求饒。我沒有動他一根毫毛,他只是一個為三哥巖場守夜的勞工而已,犯不著做得這么絕。不過,他卻告訴了我們一個消息,本來巖場里除了他之外,還有四個人的。在我們來之前的二十分鐘左右,這四個人接到了一個電話,馬上一秒都沒有耽擱,就開車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