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悲傷(7)

鹽騷 作者:譚竹


他以為沒有人看見,卻不知蒲文忠正好從山坡對面經(jīng)過,遠遠地看見他脫了褲子在那里折騰,一時也沒在意他在做什么,還以為可能是內(nèi)急。等到走到楊家,看到楊延光正吩咐仆人給過路的鄉(xiāng)親派送紅蛋,才聯(lián)想起來。

蒲文忠拉過楊延光,問道:“我妹生了?”

“生啦,是個大胖小子!你當舅舅啦!”楊延光樂呵呵地說。

“誰是踩生人?”

“張?zhí)斓撜脕碚椅遥晟狭?。?/p>

蒲文忠悄悄附耳對楊延光說了剛才遠遠看到的事。楊延光一聽,心里頓時咯噔一下。張?zhí)斓摦斪约簝鹤拥牟壬怂遣磺樵傅?,但既然遇上了,他也只好認了,還在心里安慰自己說,怎么著張?zhí)斓撘彩莻€有錢的鹽老板,總比逢著一個窮鬼好。想不到這人這么陰險毒辣,竟然做出最惡毒的抖褲子的舉動來咒自己的兒子!

事已至此,楊延光也想不出什么好的辦法來解決,只得請人來作了幾天法,抱著孩子去廟里拜了拜菩薩,希望上天保佑他平安長大。

孩子一生下來,婆婆就把孩子帶走了,另找了乳母喂養(yǎng)。她認為蒲青蓮這樣沒教養(yǎng)的女人會把孩子教壞了,也不讓蒲青蓮親自哺乳,仿佛那乳汁都會傳遞不好的東西。

蒲青蓮自從孩子生下來看過一眼,就沒能再見孩子一面。晚上,孩子在院子另一頭的屋子里哭,聲音傳過來,她的乳房都會發(fā)脹。她抗議說那是她的孩子,不能把他從她身邊奪走。但婆婆陰笑著說,當孩子在她肚子里的時候,她就不能好好對他,現(xiàn)在她也不可能當一個好母親。孩子是屬于楊家的,她從今后不能再插手孩子的事。

是的,婆婆不信任蒲青蓮,她要把這孩子時時刻刻放在身邊才放心。她認為這個女人的作用已經(jīng)用完了,棄之不足惜。她再也不怕她鬧,她可以隨時把她從這個家里一腳踢出去。

孩子滿百日,楊家辦了酒,請了戲班來唱了三天的戲。寧河鎮(zhèn)的人們都跟著吃喝聽戲,過節(jié)似的熱鬧。在一片贊美恭維聲中,蒲青蓮獨自躺在漆黑陰冷的屋子里,仿佛被這個世界所遺忘。

夏天到了,日頭升起得越來越早,落下得越來越晚,一天顯得更加漫長。有事做的人們覺得還好,可以多做些活兒,沒事做的像趙云珠這樣的富家小姐,就感到日子難過,整天百無聊賴的。

這天趙云珠早早地被鳥叫吵醒了,看見天已經(jīng)大亮,也睡不著了,一骨碌爬起來,提著一桿氣槍就出去亂逛。

她計劃找?guī)字圾B兒來打,但是這些鳥兒都好像知道了她的心思似的,遠遠地一見她就飛走了,讓她很是郁悶。

經(jīng)過路邊的一棵樹時,她看見樹上有一只麻雀。那是一棵特別矮小的樹,比她高不了多少,但樹冠卻長得很茂密,綠葉團團,像個球似的。那只褐色的麻雀就站在一枝枝丫上,在濃密的樹葉掩映下覺得自己很安全,卻不知趙云珠已經(jīng)在樹的另一頭看到它了。

趙云珠把長長的槍穿進樹葉中,對準了它。說實話,她并不太想要打它,這么矮的一棵樹,子彈射出去很容易打到對面過往的人。而且,槍離鳥這么近的距離,她以為再怎么這只鳥也會被驚動飛走。

誰知這只笨鳥一點也沒有察覺到有一支槍離它已經(jīng)只有兩寸,還在那里怡然自得。趙云珠心想:“嘿嘿,既然你這么笨,那我就不客氣啦!”

一扣扳機,這只毫無防備的鳥兒應(yīng)聲而倒,墜落到樹下,眼睛還大大地睜著,不愿相信這突如其來的事實。趙云珠撿起鳥兒來看了一眼,它怒目圓睜的模樣讓她皺起了眉頭,完全忘記了它這副模樣是由于自己造成的。她呸了一聲把它丟掉,麻雀就算是打得再多也沒多大意思,吃肉沒啥吃頭,只能整只油炸了下酒,但她家也不差這一口肉。

正在這時候,耳邊傳來一聲輕笑。她抬起頭看見沈玉林這個家伙正笑瞇瞇地望著自己,想起上次在山林他裝神弄鬼的事她就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說道:“我槍法不準?很好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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