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林就這樣被人發(fā)現(xiàn)了。
趙源清馬上找到劉天悅,責(zé)問他是怎么回事。劉天悅嚇壞了,只得說了沈玉林和銀紅幽會的事。他覺得自己真是倒霉,本來為沈玉林提供個方便,想不到竟會出這樣的事。那個鹽商不是省油的燈,聲稱受了驚嚇,向他索賠。結(jié)果不僅房費一分未收,還倒給了一筆錢。出了人命案,天悅客棧的生意也一落千丈,大家都嚇著了,不敢來住這個店了。
銀紅立刻成為重點懷疑的對象。趙源清找到藏春樓的老鴇,向她要人。老鴇呼天搶地地說:“這個小婊子半個月前就偷偷溜走了,卷走了所有的東西,要是能找到她,我一定第一個上去打她兩巴掌?!?/p>
人們紛紛猜測,沈玉林是死于情殺,銀紅和他好了這么多年,一定是氣他娶妻生子后不再理睬她。但到底是不是這樣,得抓到她審問才知道。趙源清一邊報官,請求各地追捕,一邊找人上山搜索,怕她像蒲青蓮一樣在什么地方悄悄自盡了,然而也沒有找到。
趙云珠聽到這樣的噩耗,暈倒在地,醒來哭了幾天幾夜,不吃不喝,嚷著也要去死。她恨銀紅,是這個女人毀了她的幸福。她更恨沈玉林,恨他成了親為什么還要去招惹這個青樓女子,以致招來殺身之禍??上呀?jīng)沒有了向他責(zé)問哭鬧的機會……沒有了他,她也不想活了,但家人把兩個孩子抱到她床前,哭著求她要想開一點,不要丟下孩子不管。
她終于還是打起精神活下去,她望著兩個長得酷似沈玉林的孩子,覺得以前的一切像做了一場夢似的。原來她命里注定是孤獨的,上天送來的這一場歡宴,竟是這樣的短暫……
采采十歲這年,阿秀積勞成疾,又在冬天受了寒氣,病倒了。
寧河鎮(zhèn)這幾年鹽業(yè)興旺,大家的日子也都好過些了,賭場又興旺起來。鎮(zhèn)上的人們原本就好賭,只要填飽了肚子,就忍不住要去賭一把。當(dāng)?shù)赜懈柚{唱道:“大寧廠,巖對巖,男女老少愛打牌,男的輸了賣鋪蓋,女的輸了仰起來?!?/p>
蒲文忠在發(fā)生了那么多事情后消沉了,也愛上了賭,工余便去泡在那里,把老婆勸阻的話拋在耳后,每次不輸?shù)蒙砩戏治牟皇?,絕對想不起回家。幾年賭下來,積蓄沒了,房子也沒了,好在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還在,只得搬回去住。又回到從小生活的破屋,蒲文忠只覺這些年恍如一夢,那些曾經(jīng)的繁華與風(fēng)光像是發(fā)生在別人身上的事,與己無關(guān)。
但無論寧河鎮(zhèn)怎樣繁榮,常福生一家卻仍住在江邊。他從不去賭場,舍不得吃舍不得穿,一心只想能回到寧河鎮(zhèn)重建房屋,不再讓老婆孩子住夏熱冬冷又漏雨的窩棚。阿秀也一如既往地勞作,種些菜自己吃,編裝鹽的篾包,還去撿被鹽水泡過的冰土,砸碎了再用水泡泡,用小鍋熬出幾斤鹽來,賣掉換幾個錢。
頭年秋天,阿秀就開始咳嗽,熬了一冬,越咳越厲害,人也漸漸消瘦,開春便撐不住倒下了。她不讓常福生花錢給她治病,常福生卻執(zhí)意要治,兩人成親這么久,竟然第一次拌起嘴來。
這天,阿秀推開常福生端來的藥,說道:“我不喝,喝了也治不好,你別花冤枉錢了?!?/p>
常福生哄著她說:“沒治怎么知道治不好,來,把藥喝了??!”
阿秀咳得緩不過氣來,只一個勁搖頭,伸手把藥碗也推得差點翻了。常福生忙了半天才把藥熬好,見她執(zhí)意不喝,急了,說道:“錢也花了,我又費了半天力才熬好,總不能白白倒掉,你不喝我喝好了,我也喝死拉倒!”說罷端起藥碗作勢就要喝。
“沒病哪能亂喝藥?”阿秀也急了,忙撐起來拉住他的手,“我喝好了,你別瞎折騰自己。”
喝過藥,阿秀躺在床上,采采過來依偎著她,仰起小臉問道:“媽媽你為什么不喝藥呢,生了病要吃藥才可以好的?!?/p>
阿秀摸著她的頭發(fā),說道:“媽媽沒事的……采采,你想不想再回鎮(zhèn)上去?。孔≡蹅円郧澳菢拥姆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