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會是誰呢?"我問。
"你和我。
"他說,"中間這幫人。
"社會的這部分人,他們的輕信和單純成了上面所提到的所有人賴以生存的基礎(chǔ)。
我們是這座新城想要感動的人。
它是不是想要感動那些街頭流浪兒,那些住在廉價出租房里從不露面的房客?除了圣約翰斯,住在這里的人要比紐芬蘭任何一處的人都還要多。
在我有生之年會不會看到像雅各·阿斯特這樣的富人因為布魯克林大橋而張口結(jié)舌?不會。
這城市是想誘惑我們的,希望我們能分享那些自己并未參與創(chuàng)造的東西,這些東西雖然我們享受得起,卻不知它們的意義,無法掌握它們。
"是的,就像我這樣的人。
"他說,"至少像我在愛上一位碰巧富有的人之前的那個層次的人。
"他的話我?guī)缀醺韭牪欢?,更不知道他為何如此滔滔不絕。
他用手指著那些頭戴漢堡帽的人,這些人拄著拐杖,注視著蒸汽挖土機在挖掘現(xiàn)場搖搖晃晃,茫然地呆望著一幢正在被拆除的建筑,這建筑比他們的年歲大一倍,此時此刻,他們似乎并不知道它行將滅亡。
庫克醫(yī)生說,這些中產(chǎn)階級的出現(xiàn),要比把所有的創(chuàng)造發(fā)明加起來還要意義深遠。
我們沿著中央公園的東側(cè)朝西走了幾個街區(qū),然后又往南,再一次來到擠滿人群和車輛的街道。
"這噪音似乎也是推動這城市發(fā)展的動力之一。
"他說,"就像這昏暗、擁擠、令人窒息的環(huán)境。
似乎這已經(jīng)是定論了,紐約要以現(xiàn)在這個速度發(fā)展,這些條件是必不可少。
"大多數(shù)路面電車和高架火車都電氣化了。
頭頂上到處都是電線,懸掛在城市上的儼然是一張松松垮垮編在一起的網(wǎng)。
"不過,與阿米莉亞在這兒的時候相比,至少再沒有煤灰和炭渣從頭上傾瀉而下了。
"他說。
他既然提到我母親,我便問他,他與她相遇時的那幢房子是否依舊存在。
"20年前的建筑幾乎都不存在了。
"他說。
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之后,他補充道:"我想那房子還在那兒。
15年前我曾經(jīng)去過那兒。
自從我最后一次在那兒當(dāng)侍者之后,我就再沒有從外面看過這幢房子。
曾經(jīng)擁有這幢房子的醫(yī)生很早以前就搬走了。
我也繞著道回避他們,還有他們的這幢房子。
不知道現(xiàn)在是誰住在那兒。
""你愿意帶我去那兒嗎?"我問。
"如果你想看,你可以獨自去。
我會告訴你在什么地方,可我不能跟你一起去。
""我只是想去看看。
"我說,"我不想進去。
你干嗎不能跟我一起去?""不知道你為什么要我同去。
""去那兒時你我之間的關(guān)系似乎就不那么神秘了。
我知道這個秘是要保,但不是在你我之間,不像你要我叫你庫克醫(yī)生,即使在沒有他人在場的情況下。
""經(jīng)過那幢房子會喚起我痛苦的記憶,令人羞恥的記憶。
""可你看見我時肯定也有那些記憶。
""那不一樣,德夫林。
""我覺得是一樣。
你不想去那使我感到羞恥。
""這件事我們私下談得越多,就越難在別人面前偽裝了。
""弗朗西斯·斯特德和我母親的死不是因為你。
這一切之所以發(fā)生,不是因為你,而是因為我。
""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去。
我可以給你地址。
你可以坐出租車去那兒,然后跟我在--""不,我厭倦了老是這么鬼鬼祟祟的。
"我說,"假如有一天你改了主意,我們再一起去。
"他沒說什么。
我們繼續(xù)向前。
過了一陣,我注意到我們正朝大橋駛?cè)ァ?/p>
街道遠不及剛才那么擁擠了。
布魯克林上方的天空不再湛藍。
光線正快速地褪去。
"我在信中寫給你的不全是真話。
"他說,兩眼緊盯著前方,臉上毫無表情,仿佛我是個出錢搭車的乘客。
我感到一陣恐慌。
我將聽到的會是什么?在這座城市里,好像任何事情都有可能,此時此刻,即使不會講英語也不會讓使我感到自己已經(jīng)感覺到的那種格格不入。
我真愚蠢,原以為自己能輕而易舉地獲得歷史上原本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那是他的歷史,這個城市的歷史,這個國家的歷史--其中沒有哪一點屬于我。
"你什么意思?"我問道,等著他袒露那句真話:他終究不是我父親;我的那些最壞的擔(dān)心全都得到了應(yīng)證;我是他兒子的說法是為了滿足他的某種不可告人的目的而虛構(gòu)出來的,如今,既然我已經(jīng)走出了自己的世界,走進了他的生活,他這就要一吐為快,以便把我擺脫掉。
終究,我不是自己所以為的那個人,不是他的兒子,而是弗朗西斯·斯特德的,又成了弗朗西斯·斯特德的兒子。
我渾身冒汗,感到虛弱,他趕緊抓住我的胳膊,沒讓我從馬車上跌下來。
"在這兒不能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