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不會是布里奇曼想要愚弄庫克醫(yī)生呢?為了什么呢?我知道,庫克醫(yī)生三年前在格陵蘭島診治過的那個人,即使有可能恢復,也不可能到達北極。
怎么會有人相信,一個從宴會桌走到演講臺都步履維艱的人,會有朝一日到達北極呢?我希望我能站起身大聲喊出口,北極俱樂部的人并不知情,他們正在皮爾里身上浪費金錢,而他們會從庫克醫(yī)生和我這兒得到回報。
我希望我能告訴他們,皮爾里所否認的東西,在所有探險家眼里都很明顯。
可庫克醫(yī)生和我還得像傻子一樣站在那兒。
掌聲仍然高漲的時候,庫克醫(yī)生停止了鼓掌。
他把手放在桌子上,這次是手掌向下,頭卻不自然地昂著,好像要壓抑住身體想要抗議的沖動。
他開始鼓掌,又停住了。
再一次,他把手扶在桌上,像在抵擋一陣突然涌來的頭暈或不適。
皮爾里結束講話的一刻,庫克醫(yī)生的期待顯得夸張而荒謬了,可宴會廳里的每一個人曾分享過他的期待。
每個人都在看他,好像是他在誤導他們,讓他們以為他會接替皮爾里的位置--好像一周以來是他在散布傳言,說他已經被選為皮爾里的接班人,要不然他們才不會相信有這種事呢。
阿蒙森站在庫克醫(yī)生身旁,兩人沒有看著對方,但在交談。
庫克醫(yī)生點著頭,好像還擠出些笑容,像是在造成一種印象,讓別人覺得他們和大家一樣都在談論皮爾里的講話。
掌聲最終低落下來的時候,我能聽到他們在說什么了。
"我知道。
"庫克醫(yī)生說道。
"可我原來準備的講話一點都不適用了。
""用不用我告訴大家說你身體不適?"阿蒙森問道,"要我替你來講嗎?""不,不用。
"庫克醫(yī)生說道。
"我必須講話,不然他們會看出來,他們就會知道了。
盡管他們可能都看出來了。
""你身邊的都是朋友。
"阿蒙森堅定地說道。
代表們坐下了。
貝爾博士邀請庫克醫(yī)生做最后的閉幕陳詞。
包括阿蒙森、卡格尼在內的一部分代表拼命鼓起掌來,想掀起另一波興奮的浪潮,卻很快消散了。
庫克醫(yī)生站起身,向主桌和講臺走去。
他目光低垂,從總統(tǒng)和總統(tǒng)夫人開始向主桌的客人致敬。
他感謝了貝爾博士曾經的貢獻,感謝了國家地理協(xié)會和本次大會的組織者。
最后,他抬起眼睛。
"多么非同尋常的一個夜晚??!"他說道。
"偉大的探險家或他們的代表齊聚此處。
我本人也曾與你們一同探險。
我得說那真是榮幸。
我將永生不忘。
我也將永遠不會忘記,我們曾共同分享過的伙伴情誼。
謝謝,謝謝大家。
再見,我們下次聚會時再見。
"這一次,大廳中響起了禮貌而困惑的掌聲。
看不見的樂隊奏響了樂曲,掌聲便停歇了。
羅斯福夫婦和皮爾里夫婦隨樂曲聲離開席位,向門口走去,身邊擠滿了向他們致意的人們。
庫克醫(yī)生拉起我的胳膊向后門走去,一邊看著有沒有人注意到我們。
我跟著庫克醫(yī)生和阿蒙森繞過桌子。
突然,我們遭到無數(shù)手臂的夾攻。
有人握庫克醫(yī)生的手,有人握我的手,還有人拍我們的背。
我聽到有人在跟我說話,可我一句也沒回答。
都是些好意的人,一些充滿同情的話語。
但我覺得,整個大會都在向我們致哀了。
我們好像要永遠離開這些人了。
我雖然只有24歲,已經在接受別人于我們失敗的安慰了。
走到門口時,我覺得還是要活下去,我得馬上沖出去。
我沒管庫克醫(yī)生和阿蒙森,只戴了帽子和禮服便匆匆走了出去。
外面雪下得很大。
我沿著人行道往前走。
要是一般路人看到我的話,會看見一張臉龐,上面寫滿了輕松與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