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覺得他的提議不壞,便點頭說“好?!?/p>
韓家的院子并不大,而且未經(jīng)精心打理;只生長著宅子建造伊始時便種下的兩三棵香樟,一些小灌木,另放了幾盆盆花。全家除了林姨偶爾簡單拾掇一下之外,事實上也鮮有人會去關(guān)注院落的景觀。
時值八月末,下午的陽光依然熱辣;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而不妖嬈的幽香。她深深地吸進(jìn)一口氣,頓覺心曠神怡。
“也不知道是什么花,我自打來韓家時,它好像就在這兒了?!泵滋m陪著宋懷濤來到一棵茁壯的灌木前,喃喃道?!盎ú缓每?,香味卻很濃。”這樹的花小如綠豆、形若米粒,黃黃的掩映在碧綠的葉子里,的確不甚起眼。
“是‘米蘭’?!彼螒褲p聲說。
“米蘭?”
“嗯,我家也養(yǎng)了一株,不過是盆花,放在客廳里好幾年了,所以我認(rèn)得。”
她從來不知道世界上有一種名叫“米蘭”的植物,更不知道韓家的院子里那棵開著黃色小花散發(fā)幽香的灌木就是與她的名字同名的米蘭花。她饒有興味地望向宋懷濤,瞳仁因盛滿了驚喜和好奇而變得光彩熠熠;陽光折射下、仿佛明澈的水波瀲滟蕩漾。
“第一次聽米楊說起你的名字時,我就覺得很有意思,也很有意境?!?/p>
“可惜這米蘭花樣子不美,論香味倒是不輸?shù)摹!彼皖^拈起一片米蘭的綠葉,說道。
宋懷濤差點脫口而出“米蘭花雖不美,你卻是很美”,終究還是覺得這話浮躁淺薄給咽了下去。他微微一笑:“古詩里不都有‘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的話么?世間哪有完美的東西?”
她若有所思:“是啊,所以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
他雖不知因由,依然聽出了米蘭多少有些曲解了他說這兩句話的用意,又直覺到有些事情不適合直截了當(dāng)詢問她,他抬手摸摸頸后,內(nèi)心有些懊惱。
米蘭驀然想到了什么,道:“宋懷濤,你和米楊以后會在一個系,麻煩你多關(guān)照他?!?/p>
“那個沒問題,我會的?!彼麘?yīng)道,“對了,要是學(xué)校允許的話,我可以申請跟他調(diào)一間,這樣不是更方便嗎?”
“這倒不必。他……會和韓崢同住?!?/p>
“韓崢?”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在他想來,米楊和任何人住或者會有不便的地方,可韓崢的不合群的個性,“他樂意嗎?”
“他樂不樂意我不知道,這是韓叔的意思。而且,我也覺得那樣安排其實比較好……”
“怎么說?”
米蘭放開指間的葉子,嘆道:“米楊雖然行動不方便,可是那么多年,他都是這樣過來的,他已經(jīng)基本能夠適應(yīng)獨立的生活;而韓崢……他才更需要有人在他身邊……”
宋懷濤并不知曉韓崢有癲癇的事,所以聽得有點茫然。
米蘭沒有就韓崢的病再往下多談,只對他說:“可能,剛剛的一切,你會覺得他不近情理??墒俏疫€是會全部、全部地接受!因為——他是有理由那樣對我的?!?/p>
宋懷濤啞然。他只覺得心里某個地方在隱隱抽痛。
韓崢站在窗前,看見院子里的兩人親密地靠近著站在一起,仿佛在竊竊私語。他不得不承認(rèn):不管他有多么厭惡米蘭的存在,這一刻的畫面依然是美好的。這樣的兩個人站在一起,真是宛如“金童玉女”:很年輕、很詩意、那么地富有朝氣和生命力。
他也聞到了空氣洶涌的花香。這米蘭花,日照越充足,香氣便越散得開。然而他說不清是為什么,那么好聞的氣味在他的鼻尖竟變得如此傷感滯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