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勞動的節(jié)奏中，注入了一個休止符--一個堅定的目的。他彎下腰，提起一個捆兒向她那邊挪過去，把麥捆放到月亮地里就像放到了她的懷中，然后又轉(zhuǎn)過身去搬。他一個勁兒地憋足力氣提起麥捆晃晃悠悠地把它們運到地中央，一個勁兒地趕著她跟自己打照面，一個勁兒地干著自己這一份，靠近她，終于超過了她。月光下，他們過來過去，默默地、專心地干著活計。一會兒麥捆刷拉拉響，一會兒又鴉雀無聲，一會兒又是麥捆刷拉拉的響聲。他的麥捆的聲音響得快了起來，跟她的同步了。她的麥捆刷拉拉單調(diào)地響著，他的麥捆響得越來越近了。

最后，他們面對面站到了麥垛前，手里都提著麥捆。月光輝映著他，他全身銀白。月光下，他那被陰影籠罩著的面孔把她嚇了一跳。她在等他。

"放下你的麥捆吧。"她說。

"不，該你了。"他的聲音顫抖著，卻是固執(zhí)的。

她把麥捆靠在麥垛上。他看到了麥穗中她的手在閃光。他丟下手中的麥捆，顫抖著張開雙臂去擁抱她。他夠著她了，他要吻她，這是他的特權(quán)。她的氣息帶著夜氣的氤氳與麥子的芬芳是那樣的甘美。他的脈搏跳動著，催他去親吻她，他用吻來求愛，可她卻不那么順從他。他盯著她鼻翼上的月光流連忘返！她渾身沐浴著月光，可她的內(nèi)心卻是黑洞洞的一片呀！他擁抱著整個夜色，黑暗和光明都在他的懷中，他擁有這一切！整個黑夜都待他去揭示，待他去冒險，待他進入所有的神秘境地中去發(fā)現(xiàn)所有的新大陸。

勝利在望，他顫抖了。他的心像一顆星，閃爍著熾烈的光芒！他的吻越來越頻繁了。

"我的愛！"她低低地呼喚著，這細(xì)細(xì)的聲音對他來說像是來自月光下遙遠(yuǎn)的地方。他對此根本感覺不到。他屏住呼吸，顫抖著、傾聽著。

"我的愛！"又是一聲低低的呼喚，帶著哀怨。像是夜幕中一只看不見的小鳥兒在叫。

他害怕了，他的心顫栗著，都快碎了。他動不了了。

"安娜。"他試探著叫了一聲，似乎是從遠(yuǎn)方回答她。

"我的愛。"

他逼近她，她也逼近了他。

"安娜。"他帶著驚奇和愛的劇痛叫了一聲。

"我的愛?。?她的聲音變得狂熱起來。他們的雙唇接吻了，這是熱烈的、意外的、長久的、真正的吻。月光下他們一直吻著。他吻地，她回吻，然后又一起接吻起來。這時，他又想起了什么，他真怪。他需要她，太需要她了。她是個新奇的東西。他們擁抱著站在夜色里，一動也不動。他全身震驚得直顫抖，好像遭到了一擊。他需要她，他想把這個想法告訴她。這么大的震驚，不得了，他以前從來沒意識到。他顫抖著，恨自己是個廢物，他不知該怎么辦才好。他輕輕地去擁抱她，輕柔再輕柔。內(nèi)心的沖突過去了，他興奮得喘不過氣來，眼淚都快掉下來了。他只是想她、需要她。他內(nèi)心里堅定了一個信念--她是他的。他真是又喜又怕，在開闊的月亮地里有些手足無措。他透過她的發(fā)絲去看月亮，月亮好像一個透明的流體在天上漫游著。

她嘆了口氣似乎清醒過來了，她又親了他一口，然后從他懷里擺脫出來，拉著他的手，她離開了他的懷抱，這讓他痛心、懊惱。她干嗎離開他還要攥住他的手呢？

"我想回家。"她說。她看他的那眼神是他所不能理解的。

他緊緊攥住她的手，如醉如癡，寸步難行，他不知道該怎么動彈。她拉著他走開了。

他拉著她的手在她身邊走著，她只是低著頭走自己的路。突然，他的頭腦里閃過一個簡單明確的解決辦法，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