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就寢時分,一袋兒食物突然從飯口丟進牢內(nèi),沒等王冬來反應(yīng)過來,老皮神情緊張的身影已從小鐵窗前一閃而過。
“快看看摔壞沒有!”王冬來先是對老胖子疾聲說道,而后又自言自語道:“不能,要是有罐頭瓶子,老皮就不能這么扔了?!?/p>
看著大蒸餃、蘿卜絲腌漬的辣椒醬等食物被老胖子一樣一樣地從袋中取出來,王冬來滿臉疑惑地猜測道:“這是誰家送來的呢,能是洪波家送的不——洪波,看看是你家送來的不?”
“不是,俺家沒有那樣的大蒸餃?!焙椴O其肯定地笑答道。
“丙柱,是你的不?”
“不是,咱家送的東西我都認識。”丙柱也同樣答道。
“怪了,誰家送來的呢,高前看看是你家的不?”
“不能是,俺家要送東西肯定找郭檢,也沒和老皮辦過事兒呀?!?/p>
“尋思也不能是你家的,來了半個月了,就打了一回貨──投五千塊錢,都嚇死我了!”王冬來一臉不屑地白了一眼低頭不語的高前。
“哎,能是白漠家送來的不,真說不定是白漠家送來的?!”王冬來突然轉(zhuǎn)向白漠說道。
“瞅那大餃子有點兒像……”白漠看著那白面大蒸餃,感到既親切又熟悉,母親不會做包子,只能用這種大餃子來代替,但那蘿卜絲腌漬的辣椒醬又令白漠感到疑惑和陌生,那是母親不會做的東西,也許是姐夫做的,曾經(jīng)在姐姐家好像見過這種東西。
“下去嘗一個,看看是不是?”王冬來沖白漠笑著說道。
饑腸轆轆的白漠有些不知所措地下了鋪,從袋里拿起一個餃子咬了一口,除了感到那味道和那餃子一樣的熟悉而又親切之外,又如何能品出是不是自己家的,于是難為情地把那咬了一口的餃子又放了回去。
“是不是?”王冬來笑著問道。
“像……”白漠遲疑不決地笑著答過之后又坐了回去。
正當王冬來還在猜測時,老皮神態(tài)自若地出現(xiàn)在小鐵窗前,王冬來立刻迫不及待地問道:“誰家送來的?”
“你哥送來的……”老皮答過之后,又和王冬來閑聊了幾句便走開了。
“俺家老爺子知道我在這里肚子里缺油,讓我哥給送點兒吃的補補油,現(xiàn)在差了,在這里待得時間太長了,以前俺家到月就送吃的,我這鍋兒罪兒,給俺家那點兒家底兒都折騰空了!”王冬來先是喃喃自語地發(fā)了一通兒感慨,然后又轉(zhuǎn)頭沖白漠問道:“白漠還說是你家的,是你家的嗎?”
“不是?!卑啄樣樀匦χ鴵u了搖頭。
“下去把那個餃子吃了吧,你咬了一口給誰吃呀?
“謝謝王哥?!蹦樕习l(fā)訕的白漠笑著謝過之后又一次下了鋪。
“還瞅著像你家的,就是想吃個餃子吧──好吃不?”
“好吃,謝謝王哥?!?/p>
“就是找個借口讓你吃個餃子。戈管教讓我照顧你,拿啥兒照顧呀,這回你看到了吧,俺家都打貨。號里就這么屁大個地方,什么事兒都背不了人,眼睛都盯著呢,你吃誰的,誰心里也不平衡啊──要是說你家沒錢,條件不好,你看這里這些人哪有條件好的啊,有錢誰還犯罪???到這里就是這樣,眼珠子都沒了,哪還能顧得上眼框子啊,在外面再不好,也比這里強,能吃就吃一口兒吧,就這么點樂趣兒了!俺家我哥天生就是個老實人,什么能耐都沒有,就是個一老本神兒上班的工人,現(xiàn)在下崗在家待著呢。咱在家時,人家一點兒好光也沒跟咱借著,咱這進來了,人家也沒說不管。我開庭時,我哥去了。等到我從法庭出來上了警車,我哥就在后面跟著警車跑,一面跑一面指自己腦袋,告訴我腦袋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