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回家,不走了?!彼巧n白冰冷的臉色同毅然決然的口氣立刻讓自己歡喜到了極點,那一刻自己真的以為她會成為自己的女人。
在回家的途中,女子買了啤酒。到家之后無論自己說什么,她卻只有兩個字:喝酒。自己是不勝酒力的,女子的酒量也并不比自己強多少,卻都喝了很多。自己看不到自己的臉,但憑那種火燒火燎的感覺就知道自己的臉一定也像她的臉一樣紅。雖然僅僅是短短的三天,但當她仰倒在自己的床上時,自己已記不清是第幾次掀起她那灰色的長裙了。兩道淚水從她緊閉的雙眸中滑落到枕上,自己不知道她是否醉了,但自己知道自己沒有醉,像以往從未真正醉過一樣沒有醉,自己倒真的希望自己能醉得瘋狂錯亂,卻不知為什么,自己好像永遠也無法揮去那一絲可憐的清醒!
“不要走了,給我當老婆吧……”自己在她身上邊動做邊喃喃地乞求。
如果自己的淚水是因為酒或是因為別的什么而流出來的,自己那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喃喃乞求卻摻雜著一絲言不由衷。女子仍是緊閉雙眸一任淚水不停地流淌,嘴里如夢囈般的不停地叫著老公。
“你是在叫你老公嗎?”自己有些不自在地問道。
“不,我是在叫你,老公,老公,老公……”
“給我當老婆吧,如果你走了,我真的不知該怎么是好。”
“老公你真可憐!”女子摟緊自己的脖子放聲大哭起來。
翌日早上,女子還是走了,無論自己說什么,她那一如從車站回來時的蒼白冰冷的臉色如凍結在隆冬中一樣堅硬,使自己看不到有半點融解的可能。自己像無賴一樣留下了她那件紅衣服。
“衣裳我不要了,我是不會回來的?!迸又唤o自己留下了這樣一句話便匆匆地離開了。
當自己起身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空得像具軀殼,即便這樣腿還軟得難以支撐。屋內仿佛也同自己的身體一樣空得只剩下了死氣,這死氣的可怖使自己一刻也無法繼續(xù)在屋中待下去,自己逃也似的沖出了家門?d眼的天光令自己感到一陣眩暈,自己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要做什么,只是想逃離,憑著一種本能逃離,逃離那可怖的只剩下死氣的狹小空間,逃離到不知是否屬于自己的無限天光中去……
“哎,冬來,你看金昊和老胖子長得像哥倆不?”老于笑著問道。
“就叫金昊二胖子吧?!蓖醵瑏砜戳艘谎劢痍徽f道。
“他倆長得是像,真像哥倆似的?!崩嫌诳粗吓肿雍徒痍挥植唤f道。
“二胖子長得干凈。”王冬來看著金昊說道。
“我長得埋汰?!崩吓肿幽ù钪燮ぷ猿暗?。
“哈哈。”
時間有時候在風平浪靜中卻駛得飛快,十幾天常常就這樣悄然而逝。這天早上,久違的老爹突然出現(xiàn)在小鐵窗外向牢內吆喝了一聲:“沈廣福?!?/p>
“到。”小福沒精打采地應了一聲。
“接判決了?!蓖醵瑏硗¤F窗外自語道。
剛近中午時分,手里握著判決書的小福便又被送回牢中。
“四年。”一進到牢中,小福便若無其事地對王冬來輕聲道。
“上訴不?”王冬來關切地問道。
“上訴。上訴期十天,在這多待一天算一天,到勞改隊就得干活了,我這刑期段怎么減都是一口兒刑,弄好了也就能減一年?!?/p>
“有年是好,從入法那天開始,押一天算一天;咱這沒年的可真要了命了,在這押多長時間都白押,多會兒到監(jiān)獄改判了,多會兒才能算天!”王冬來不無惆悵地感嘆道。
“哎,冬來,我聽他們叨咕,寧打緩二,不打無期是怎么回事?”老于轉過頭來問道。
“緩二聽著嚇人,但只要到監(jiān)獄兩年后,你沒有重新犯罪,肯定改判,這是法定的,否則就‘宣兒’了,無期就不好說了,弄不好得三四年后才能改判拿著年兒;但我聽說現(xiàn)在新刑法也不是那么回事了,緩二得先服二年刑改無期,再服二年刑后才改有期,無期兩年后才改有年,咱這命也夠苦的,沒趕上那好事兒。”
“王哥在這押了四年就算白押了唄?”老胖子在一旁問道。
“像我這種因為是疑難案件超期羈押的,法院在改判時能給予考慮……能給予考慮?!蓖醵瑏聿粺o自慰地自言自語道。
看到小福寫上訴書,白漠不由得因自己對上訴之類的事一無所知而突然感到焦慮不安起來。
“金昊,收拾行李。”傍晚時分,老爹突然在小鐵窗外輕聲吆喝道。
“放了?!崩嫌隗@聲道。
“我放了,王哥,我放了!”二胖子轉過身,愣了一下之后,驚喜萬分地撲向正在蒙頭昏睡的王冬來叫喊道。
王冬來睡眼迷離地坐了起來,好一會兒才笑著喃喃道:“放了好,我早就說過能放,回去好好的,別再進來了──跟你鄰居喊兩嗓子,道個別?!?/p>
“立偉,我放了,你還有什么事沒有?”二胖子扯起嗓子喊道。
“哦,聽到了,祝賀你;回去給我爸我媽帶個好,告訴他們我在這里沒什么事兒,叫他們別擔心?!?/p>
“立偉,我先回去了,祝你也早點兒回去?!倍肿右驗闃O度的興奮而語無倫次地喊道。
“嘿,他可回不去了?!蓖醵瑏淼匦Φ馈?/p>
幾天之后,錢叔突然出現(xiàn)在小鐵窗口前說道:“有個叫金昊的給你們號投了一百元錢,給叫阿剛的投了兩雙襪子,誰過來摁個手印。”
“誰叫金昊?”王冬來一臉茫然地轉頭問道。
“二胖子呀?!崩嫌诖鸬?。
“對,二胖子,我這記性──沒放時我就說二胖子這小子不錯!”王冬來感慨道。
“沒押透,他下輩子也不敢犯罪了……”老胖子神情怪異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