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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節(jié):那月光,那月光(3)

當時年少:致生命中的你們 作者:元悟空


“你大概從沒愛過她?!?/p>

“愛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怎樣才算是愛呢?我真的不知道,我連怎樣做丈夫都不知道。我沒有天分,也沒有可以效仿的對象。可能將來也不會做爸爸。想到孩子我就很絕望,不知道為什么要帶他來,不知道怎樣告訴他人為什么活著,我沒有信心讓他一生都感覺快樂。”蘇杭伸出手,手心朝上,像是要接住什么似的,又像是在托著什么,他的手指瘦長,燈光落在手心里,令膚色變暖,“你想,小孩子是條命,會哭,會笑,有夢想的命,這條命交給你,你拿什么給他?”

“我不這么想。我要讓我兒子知道,你老子這輩子辛辛苦苦都是為了你過上好日子,你也得辛辛苦苦給你兒子掙活路。想起來挺美好的,也很悲壯。人吶,得留點什么下來,兒孫就是咱們在世上刻下的到此一游。”

蘇杭笑起來,但喘得更急促了。

梁夏去洗漱,再返回時,蘇杭已昏昏睡去。

蘇杭一夜都不曾安穩(wěn),半夜時好幾次忽然窒息而醒,爬起來喘了許久才緩過氣。

梁夏看著黑暗中他的背影,眼中泛起輕霧,又靜悄悄蒸發(fā)在夜里。皎白月光披掛在他肩上,宛在水中央。

周恕淳進展神速。很快通知梁夏資金到位了。周恕淳很是喜出望外,他原本只想做個地方公募基金,但這次款項遠遠超出了四百萬立項要求,所以他決定將基金會升級為全國范疇。這樣他就動身去北京聯(lián)系掛靠單位。

梁夏和他同機出發(fā)。

有了基金會籌委會主任的名頭,梁夏又開始聯(lián)系那些北京餐飲業(yè)的老關(guān)系了。對于基金會出資人,梁夏很好奇,他問周恕淳是什么機構(gòu),出手如此大方?

周恕淳諱莫如深,只是說:“那公司有國際風投背景,這個老板負責國內(nèi)的業(yè)務(wù),我和他說到小宋在基金會任職,老板很快就同意合作了?!?/p>

梁夏覺得不踏實,希望周恕淳早點安排他和出資人見面,周恕淳答應(yīng)了。

營業(yè)執(zhí)照、稅務(wù)登記證、銀行開戶許可證、組織機構(gòu)代碼證、外國投資企業(yè)批準證書,等等,凡所需企業(yè)證件一應(yīng)俱全,梁夏特意找了律師事務(wù)所幫忙驗看,出資人各方面都沒問題。

基金會后續(xù)有個絕對穩(wěn)賺的度假村項目,出資人多半是盯上了那塊肥肉,眼前這些錢確實算不上什么。

和出資人見面那天,梁夏將地點安排在自己熟悉的一家酒店。這家酒店有地道勃艮第地區(qū)羅曼尼康帝酒莊出產(chǎn)的紅酒。用評酒師專業(yè)術(shù)語來說,就是:酒體醇厚扎實,單寧結(jié)構(gòu)緊實,平衡度佳,尾韻悠長。

此外他家牛排也好。

酒至半酣,梁夏算是弄明白了:周恕淳是小蘇導師,小宋是小蘇老婆,自己是小蘇同學,這還不算,加上小宋那個絕對是土皇帝的爹,這幫人裹在一起圈錢,豈有圈不來的道理?周恕淳連艾北都拿出來說事,那也是小蘇發(fā)小啊,現(xiàn)在是銀行管信貸的。

出資人叫沈謙。

昆明新設(shè)的籌委會還沒有購買辦公家具,沈謙讓把北京公司一批閑置的運到昆明。走物流費用并不低,與在當?shù)刭I新的相差無幾,可沈謙執(zhí)意要從北京運過去,梁夏也只得隨他。沈謙同時還送籌委會一輛奧迪,梁夏不得不自己當司機開回昆明。周恕淳借口研究所有事,坐飛機先返程,沈謙似乎過意不去,愿意陪梁夏從陸上走。

長江擺渡口車排長龍。降下車窗,江風颯颯,潮濕的霧靄一望無際,灰蒙蒙的江流橫亙天際,相形之下,排隊的車流像細小的甲蟲。江輪起航時“嗚嗚”長鳴,甲板劃開渾濁的江浪,如鯨的巨尾。梁夏站在車邊看江景。不時有提著竹籃的小販過來兜售食品飲料。沈謙買了一袋茶葉蛋,腦袋鉆出車窗,剝開蛋殼扔在地上。他剝完一顆雞蛋就遞給梁夏,梁夏搖頭,沈謙就送回自己嘴,兩口吞下去。

“周導說你和小蘇認識二十來年了是吧?”沈謙說,“小蘇這人十足衙內(nèi)脾氣,很難纏?!?/p>

自洗浴中心事件之后,上有天堂下有蘇杭之說聲名大震,當?shù)責o人不知有個蘇衙內(nèi)。聽沈謙的口氣,他是聯(lián)系蘇杭不成,才圍魏救趙。

沈謙捻雞蛋殼,掐得嗶嗶作響:“其實天堂洗浴中心那事都是老鮑闖的禍,我給省委老齊打電話,老齊說這事他管不了。我去過蘇政委那,但沒見到。警衛(wèi)員臉色也難看。說到底我也無非去賠個不是。蘇政委不見,我就找小蘇,我沒空手去,帶著三百萬現(xiàn)金支票。小蘇卻說讓洗浴中心照原樣裝修好,他再叫部隊砸一次就算兩清了。你說小蘇這人怎么這樣呢?基金會我出力,只要小宋點頭,他小蘇就得承我人情。”

梁夏可算恍然大悟了。

沈謙繼續(xù)吃雞蛋:“我這人話都說在明處,錢我不能白掏。難道洗浴中心就此停業(yè)了嗎!”

梁夏說:“小蘇挺好的呀,我感覺他根本沒脾氣?!?/p>

“那是你們鐵磁!”沈謙不以為然。

開長途很單調(diào),沈謙雖然喋喋不休,但更長時間都在打盹兒。于是梁夏就在路上玩跟車。因為沒有配備電子狗之類的東西,避違章全靠眼睛看,時間一長很累人。從成都出來后,在路上找一輛渝A的車,級別選帕薩特或馬六、廣本一級,奧迪的性能和這種車滿可以輕松玩一玩,太高級的車就費心費油了;另外,開這種車的人還沒富裕到可以視違章于不顧的地步,選車時也選一輛不是全新的車,因為假定它是老車,已多次跑過這條路。

梁夏跟了一輛渝A的帕薩特,先是跟了近二十多公里,這輛渝A的車并沒有什么異常,而且情況顯示這輛車果然是輛多次走成渝高速的車,但凡它亮紅燈時,只要仔細一看,前方果然有攝像頭,跟對了,就是它。

跟著跟著,渝A帕薩特似乎已發(fā)現(xiàn)了后面這輛與它緊緊跟隨的車,它加速梁夏也加,它減速梁夏也減,它穿車群,梁夏也跟著穿,于是,帕薩特不自在了。后面老是有個尾巴誰也不自在。帕薩特選好路段后狂加速。梁夏這次長途路上幾次180都是這樣跟車跑出來的,全憑奧迪高速性能優(yōu)異,這個尾巴它跟本甩不掉。跟了六十多公里后,它開始減速,在平直少車的直道上它減到了80左右,明顯是不想甩了,讓梁夏先行。嘿嘿,哥們兒你錯了,我不是想超你,是想請你帶路避違章。這樣相持十多分鐘后,邊上再上來一輛渝A的廣本,梁夏這才換了目標。

重慶到遵義也是如法炮制,很有趣。這次跟一輛5系的寶馬,但它性能太好,如果它想甩,在20分鐘內(nèi)絕對可以甩脫,重慶遵義段有很多的長下坡緊接大轉(zhuǎn)彎,奧迪只需點剎一下,就輕松過彎。

睡醒的沈謙在旁邊出餿主意,讓梁夏跟前面一隊打著雙跳燈的公安廳車隊,梁夏沒好氣說:“想肇事你就自己開,別禍害無辜?!?/p>

前面那輛5系寶馬知道梁夏在跟,有意減慢車速讓梁夏先行,梁夏也玩夠了,踩油門過車時往寶馬里瞟了一眼,對著那妞吹了聲口哨,那妞居然吹過來,而且吹得比他更響。

就怕遇到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女人。做男人的樂趣全無。梁夏悻悻開著車,沈謙還在扭脖子往后看,說:“這肯定是個蜜。車里就她一個人,咱們逗逗她好不好?”

梁夏說:“要不假裝車壞了,你搭她車,等你們走了我再走?!?/p>

沈謙看得出梁夏沒什么興致,只得罷休。梁夏認得這款寶馬。雪山白的寶馬。宋般若直到現(xiàn)在還騎自行車上班。如果宋般若執(zhí)意想要,以蘇杭的能力并不是買不起??伤伟闳魧@些意興闌珊,蘇杭壓根兒也不往這上面花心思,于是這小夫妻倆就過著上個世紀的生活。

想起寶馬車,梁夏忍不住要算算蘇杭的收入,他的錢都哪里去了?難道說全都作為奶粉錢存銀行了嗎?上次飯局宋般若無意中提過蘇杭的工資卡在她那兒,可項目提成才是大頭,宋般若居然問研究所什么時候兌現(xiàn)提成,事實是,周恕淳那邊的消息是提成早就發(fā)過了。

梁夏越想越納悶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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