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采霞知道了這消息,忙打發(fā)丫鬟將錢錫九請了進來,說道:"蔣家這番陷害我家的舉動,毒辣到了極處。他料定我家明知道他是存心陷害,只是奈何他不得。請地方紳耆來,向他評論道理罷?他在他自己所有的田莊內建造房屋,只要不侵占錢家的土地,錢家沒有出頭阻攔的道理。至于有不有妨礙風水的話,是沒有憑據的。莫說道理說不過他,即算能說的他無理可答,他恃強不理會,仍照常加工建筑,也就無可奈何他了。道理說他不過,打官司也不見得能勝過他。你恃仗著身上武藝,沖過去打服他罷,不但打他不服,他還巴不得你有這無理的舉動,好到縣里告你。依我的主意,暫時萬不可與他計較。一面對外人說實在沒有方法,能使蔣家停止建造。一面托人向蔣家說情,愿賠償他多少銀錢,求他將房基移左或移右二三丈。"錢錫九不悅道:"要420我去向他低頭他便依了我的移開二三丈,我也犯不著在他跟前示這個弱。何況逆料他絕不肯依呢。于事無益,徒留一個笑柄給人,這事干不得。"韓采霞笑道:"我何嘗不知道他絕不肯依,我出這個主意,自有我的道理。"錢錫九喜道:"有甚么道理,且說給我斟酌斟酌,如果可行,我就依你的辦。"韓采霞將房中丫鬟揮了出去,關上房門,低聲對錢錫九說道:"蔣育文慣用惡毒的手段害人。我不圖報復就罷了,要報復,也就得用極惡毒的手段,使他全家俱滅,還得不著一點兒是被我害了的憑據,做鬼也教他做個糊涂鬼。我有一種熏香,是我父親在江湖上費了多少的時日,多少的心思,才得到手的,厲害無比。我父親傳給我,我在你家,這東西沒用處。于今蔣育文既有這般惡毒,說不得我要拿出這東西用一回。"錢錫九道:"這東西我雖沒見過,但是我曾聽得人說,熏香是強盜用的,用處在使人嗅著氣味,立時昏迷不醒。于今我又不打算劫取蔣家的銀錢,徒使他全家昏迷一陣子,有甚么益處呢?"韓采霞湊近耳根,說道:"我的話還不曾說明,你就來不及似的問,自然不知道有甚么益處。你要知道,此刻是太平世界,無端要使蔣家的人都死在我手里,旁邊人得不著一點兒憑據,除了用這東西,是做不到的。
我這東西的力量,能使人昏迷一晝夜不醒。揀沒有月光的這夜,我獨自一個人帶了這東西前去,人不知鬼不覺的將他一家人迷翻,加上一把火,連房屋帶人燒他一個干干凈凈,有誰能拿得出是我家放火的憑據來。你這一口無窮的怨氣,不是已得著了出路嗎?"錢錫九喜得跳了起來,說道:"他在我發(fā)冢的岸山上建造房屋,用意正是要害死我全家。我不能把他全家害死,我這口怨氣,也是得不著出路。打官司和請紳耆評理的方法,我就因為太和緩了,不是對付蔣育文這種惡毒人的手段。你這辦法,才正合了我的心愿。"韓采霞連忙搖手止住道:"低聲些,這不是當耍的勾當。除了你我二人之外,斷不能使第三個人知道一點兒風聲。我其所以要你一面對外人說,實在沒有方法,能使蔣家停止建造。一面打發(fā)向蔣家求情,就是有意做出軟弱的樣子來,好教人不疑心有極惡毒的方法在后。你我于今既經議定了,分途照辦便了。謹慎,謹慎。萬不可對家里人露出一點口風。"錢錫九點頭稱是,心中很歡喜韓采霞足智多謀,能替他出氣。誰知錢韓二人盡管秘密,畢竟事還沒做,便已被人知道了。知道的是誰呢?原來就是那個無惡不作的劉鴻采。這時劉鴻采尚不曾被呂宣良驅逐,到處游行,原也抱著一點兒行俠仗義的宗旨。無奈劉鴻采生性不是公平正直的人,呂宣良因他的天資極高,夙根極深,急欲成就一個好徒弟,不曾端詳審慎。既列門墻,就不免有些感情用事,非到萬不得已,沒有肯將已經作育成功的徒弟輕易驅除的。誤收匪人做徒弟,自己因之受了拖連的,在修道的人當中,極多極多,不是呂宣良一個。不過這時的劉鴻采,行為雖不甚合理,然尚不是有心作惡。即如這回錢韓二人,在密室商議害蔣育文全家性命的事,劉鴻采湊巧不先不后的,到了錢家屋上。因聽得夫妻密議的聲音,心中動了一動,即用隱身法到了錢錫九身邊,甚么言語都聽了入耳。若是旁的劍俠聽了這種惡毒的消息,必然設法阻攔,使這惡毒的計劃不能實現。無如劉鴻采的思想和人不同,他也是個相信風水的人,覺得蔣家在錢家發(fā)冢岸山上建造房屋,于錢家固是有禍害,而蔣家對著人家陰宅,建造陽宅,且存著不利于陰宅的心,論天理地理人理,也都應有極大的禍害。兩家的厲氣,都已聚得非常濃厚,結果應該兩敗俱傷。我只擇其中有緣的人,能救的救一兩個。劉鴻采既是這們一種奇特思想,就存了一個隔岸觀火的心思,不肯偏袒那一方面。
次日,劉鴻采假裝一個乞丐,到蔣家乞食,恰好遇著蔣瓊姑跟著幾個兄弟在庭院中玩耍。劉鴻采見面便吃了一驚,暗想這般秀外慧中、玲瓏嬌小的女孩,我平生未曾多見。天生這樣的麗質,必有用處,絕不應該死在這劫數之中。我何不救他出來,暫時做我的義女,傳他些道術,或者將來能做我修煉的幫手。其余的這些人,一個個印堂發(fā)暗,準頭帶青,都已透出了死氣,是無可挽救的了。劉鴻采既存心想救出蔣瓊姑,也不動聲色。等到韓采霞實行毒計的這夜,悄悄的躲在蔣家房上偷看。這夜是月盡夜,天上只微微的有點兒星光。二更時分,隱約看見一條黑影,很急的向蔣家奔來,認得出就是韓采霞。劉鴻采用棉花塞了鼻孔,借隱身法跟在韓采霞背后,好看他如何舉動。只見他身手好快,一墊腳就上了房子,穿房越脊,飄風也似的沒有聲響。經過幾間房屋,到一處院中,飄身而下。揭起外衣,從腰間取下一條拇指粗的紙卷來,敲火鐮點著,從門斗隙中塞進房去,好像燒著了硫磺,發(fā)出一種嗤嗤的細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