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無止無境的自卑和隱隱襲來足以淹沒她的絕望。
這間小會客室是年級主任見貴客的地方,裝修得簡單典雅,角落處放著綠色盆栽和小假山,旁邊是飲水機,指示燈剛從加熱跳成了保溫,室內的光線也是極好的,余微抬眼就能看見窗外往西墜去的太陽。
余微正襟危坐著,盡量不露出一絲膽怯,任對面的人用目光審視她。墻上掛著的時鐘滴滴答答地走,不知道繞了多少圈后,余微深吸一口氣決定坦蕩地正視杜媽媽,剛抬頭就捕捉到她嘴角的一絲輕笑。
冷得令人如墜冰窟。
余微趁著勇氣還未流失,大聲說:“伯母您好,我叫余微,是……”
杜媽媽抬手打斷她,還算有禮貌地笑著說:“你不用做自我介紹,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誰。既然我找到這里來,所有關于你的事情自然全都弄清楚了,你也別想用借口來搪塞我,只需要回答我的問題就行了?!?/p>
余微愕然片刻后,慢慢平靜下來,索性抬手整理好了頭發(fā),點頭說:“您問吧?!?/p>
“你和恒澤什么時候認識的?”
余微瞇著眼想了會兒,想起那個浮躁的春天,后花園繽紛的海棠花和飄揚的柳絮,好像是……
“兩年前?!?/p>
杜媽媽沒料到竟這樣早,自然而然地猜測,“恒月介紹的?”
“不是不是……”余微連忙擺手,生怕將恒月也牽扯進來,“認識后才知道……他是恒月的哥哥。”
“這一年來,恒澤每次周末出門都和你在一起?”
“……可能吧?!?/p>
這樣匯報戀愛歷程似的一問一答,是見家長時的必修課程,然而別人的問答是為了成為一家人,她的問答卻是判刑前的審訊。
“……過年時恒月每天吵著要出門找朋友敘舊就是找的你?”說完杜媽媽又覺得不對,帶了幾分譏諷說:“哦,她也許找你不多,任務只是把那個找你的人帶出門。”
這樣明顯嘲笑的話,余微不會接,只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反正他媽媽已經(jīng)給她定了罪,她再說什么都是無益,不如直接等宣判吧。她開始無聊地思考如果杜媽媽拿什么條件威脅她,她要怎樣諷刺回去。
杜媽媽見她意興闌珊,以為打擊她的目的已經(jīng)差不多達到,放柔了聲音說:“余同學,我對你沒有任何偏見,恒澤和你在一起也沒有影響學習,我甚至可以感覺到他開朗了許多,但是……你和他一點也不適合。我不是質疑你們現(xiàn)在的感情,誰沒有年輕過?但長大后呢?”
余微原本想好的臺詞一下子就被溶解于無形,她清楚杜媽媽是在裝親切,知道她其實還是在教訓她,但這些話,句句切中了她的軟肋。
只聽杜媽媽繼續(xù)說:“他還有一個月就高考,你也知道他的成績,我和他爸爸都希望他去北京讀醫(yī),那么這一讀至少就是五年七年,你呢?還有一年就中師畢業(yè),應該會找工作進入社會了吧?到時候你們分隔兩地,一個是學生,一個已經(jīng)是社會人,距離越來越遠,你能保證不會有代溝?”
被說中心事的余微再也矜持不起來,有些急切地脫口而出:“我們可以通電話寫信,寒暑假還能見面的??!”
她早就答應杜恒澤做到這些事的!
杜媽媽像看一個固執(zhí)的頑童一樣看著她,慢慢說:“下半年我和他爸爸都要調職去沿海,就是恒月他們家那兒……”
余微驚訝萬分,他們要搬家?離開B市?杜恒澤怎么沒說過?
“本來年初就可以走,但考慮到他要高考,非典又來了,才推遲到了下半年。我們還沒有告訴他,是不想影響他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