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今夜,我將和你睡在一起(1)

愛錢的請舉手 作者:徐江


作者:朵漁  

在這個酷暑將逝的季節(jié)讀到這樣一本書,對我來說是一種巨大的不幸。整整一天,我呆坐在陽臺上,糾纏于三個詩人的感情漩渦之中。里爾克(瑞士),茨維塔耶娃(法國),帕斯捷爾納克(莫斯科),他們因何而走到了一起?真是一個奇跡。也許世上的大部分驚心動魄的事件都可以認(rèn)作是一種“偶然”,是“偶然”培育了“奇跡”?! ?/p>

1926年4月,當(dāng)初初出茅廬的帕斯捷爾納克得知大師里爾克知道他的詩名,并欣賞他的詩才時,他甚至激動地走到窗邊哭了起來,于是他用盡了那個季節(jié)所有火熱的詞匯,轟炸了生命正逐漸走向終點的大師里爾克,在這封信中,他沒有忘記將自己“唯一的天空”茨維塔耶娃介紹給大師,他希望能與女友共同承擔(dān)這種光芒。然而這光芒更多的照到了女詩人的頭上——里爾克在給茨維塔耶娃的第一封信中寫道:“如今,在鮑里斯·帕斯捷爾納克的來信之后,我相信,一次相見也許會給我們兩人帶來最深刻的歡欣。我們能在何時補救一下這件事嗎?”而被帕斯捷爾納克精心揣在上衣口袋里的復(fù)信,大師里爾克只是禮貌地說:“愿萬能的祝福保佑您!”  

我更愿意稱大師里爾克為“窮人里爾克”,這個陰性的詩人一生都生活在窮困與動蕩中,不僅僅是生活,也包括他的感情。他一生愛過許多女人,也被更多的女人所愛

,他將自己的詩作獻給古堡的貴婦,他短暫的婚姻是他唯一安靜的時刻。他說:“你是窮人,你是一文不名,/你是無處藏身的石頭,/你是被扔掉的麻風(fēng)。/……因為你一無所有,窮的像風(fēng),/榮譽簡直遮不住你的裸露……”?!  澳愀F得像一個胚胎的力量/在一個少女的身上,她樂于把它保養(yǎng)?!薄 ?/p>

而此時的茨維塔耶娃已不再是“少女”,她有丈夫,有兒女,她同樣過著動蕩的生活,“我所有的青春時代(自1917年起)——是一件粗活。莫斯科?布拉格?巴黎?圣吉爾?到處都是一個樣。爐灶,掃帚,錢(缺錢)。時間是不夠用。在你的女友和熟人中,沒有一個女人會這樣地生活。不用打掃,不用清洗——這便是我的天國。太寒酸了?是的。因為我的地上的王國過于惡劣了?!彼羞^分充溢的激情,她是座一觸即發(fā)的火山,在理爾克的第封信后,她便迅即回復(fù)了遠(yuǎn)在瑞士日內(nèi)瓦湖畔的病中大師。此時,大師里爾克還是一個詩歌王國的大師,是一座另茨維塔耶娃無限仰慕的高山:“在您之后,詩人還有什么事可做呢?可以超越一個大師(比如歌德),但要超越您,則意味著(也許意味著)去超越詩?!彼踔琳f“比如歌德”,她還算沒有過分的“就是意味著”,可見里爾克在她心中的高度?! 」录诺拇髱?,他還沒有確切地意識到自己的晚年已經(jīng)到來,他在用有限的生命和矜持的態(tài)度去接近另一個“特別的”女人,他甚至背棄了自己最初的理想法則:“看哪:她的肉體是一個未婚夫/躺下來像一條小溪潺潺流動/活得美麗如一場春夢/如此熱烈,如此特殊”。在經(jīng)過最初的碰撞之后,他們終于可以從詩歌的圣壇走向生活,從心靈走向肉體?!澳銐m世的命運比你其他的路更讓我激動。因為我知道,一切是怎樣的沉重。”茨維塔耶娃說,“你病了很久了嗎?你在慕佐的生活怎樣?你有家庭嗎?你還將在療養(yǎng)院里住很久嗎?”“哦,我如果能像你閱讀我那樣的閱讀你該多好?。〉?,你的兩本書還是伴隨著我從窗邊到床上,我認(rèn)為它們勝過了其他的讀物?!崩餇柨俗詈髮懙?,“請盡快給我寄一張照片來?!薄 ?/p>

可憐的帕斯捷爾納克,貴族出身的憂郁王子,他現(xiàn)在在哪里?在莫斯科的春天,他依然做著自己的夢嗎?他熾烈地愛著的女詩人茨維塔耶娃,他一往情深的“生活的姐妹”,處于漩渦中心的女主角,卻正在發(fā)生著可怕的偏移,就像逐漸遠(yuǎn)去的春天一樣,一個更加熾熱的季節(jié)正在向她走來?!安痪们拔矣羞^神奇的一天,那一整天都給了你。我很晚才起床。你別相信‘寒意’。我們之間有了一道穿堂風(fēng)。”身處莫斯科的帕斯捷爾納克已分明感覺到了季節(jié)的變化,他不無妒意地寫道:“我現(xiàn)在不給里爾克寫信。我對他的愛不亞于你,你竟然不明白這一點,我很傷心。因此,你想不到要在信中告訴我,他在送給你的書上提了什么辭,這一切又都是如何發(fā)生地,也許,就是從書信開始的。你原本站在一場感情波瀾的中心,卻突然——倒向了一邊?!翊?,我的頭發(fā)白的厲害。吻你?!薄澳阏谂c我疏遠(yuǎn),卻不吐露自己的去向。我準(zhǔn)備承受這一切。我們的一切仍將是我們的。我將這稱之為幸福。就讓它成為痛苦吧。”而此時,一些新的游戲規(guī)則在漸漸生成,比如,一次不經(jīng)意的疏忽,或者一句無關(guān)緊要的話,都可能給會對方帶來巨大的陰影,一場新的風(fēng)波便會疾風(fēng)暴雨般地到來?! ?/p>

自1927年起,詩人里爾克就孤獨地生活在慕佐,其孤獨一如他歷來的生活,乃至更甚:處在那稱之為孤寂的經(jīng)常且可怕的堆積中,處在已達(dá)到極限的隔絕中,他說為了詩神,“我需要太多的孤獨。”無疑,里爾克是真實的,他向茨維塔耶娃傳達(dá)了自己以往的真實生活和精神歷程,但他下面這句話肯定在無意中觸到了茨維塔耶娃那敏感而又自尊的神經(jīng):“如果我突然停止告訴你我的生活,你還應(yīng)該給我寫信,每當(dāng)你想要‘飛翔’的時候?!边@句話給茨維塔耶娃以致命的打擊,“我讀了,馬上想到這句話是在請求安靜。安靜到來了。(此刻,你已經(jīng)安靜一些了嗎?)”“我發(fā)覺了這一點,我沉默了。……就這樣,這一切都過去了。我不想去你那里。我不想去想?!薄拔覍⒉粫档妥约?,這樣就不會使您變得高大,這樣只會使您變得更孤獨?!贝木S塔耶娃的反應(yīng)如此強烈,這當(dāng)然也符合正常的“熱戀”規(guī)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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