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個夜晚小滿就在那兒等著，或者不如說，守望著。六點到十點。站累了，就坐下。人們總是會看到已經(jīng)關(guān)門的咖啡屋門前坐著一個女孩子。她不哭，她總是一副剛哭過的樣子。

天冷起來了。

小滿等著。在大年三十。

她等著。

然后她看到了。

那個面色冷漠的男子，胸前的四葉草熠熠閃光。一個陌生的女人纏在他身邊。他們路過小滿的時候，沒有看她一眼。因為，他們路過小滿的時候，男人吻了女人。他們沒工夫看坐在角落里的那個女孩子。

不過沒關(guān)系。因為仿佛女孩也沒有看到他們。應(yīng)該不是女孩在等的人吧。她一臉漠然，目光穿透幾個世紀。

后來開始下雪。小滿忍不住笑了。南方的冬天見不到幾場雪。大年夜總也看不到雪。太好了。下雪才像過年的樣子嘛。小滿舍不得走了。對啦。大年夜不就是要守夜的嗎？那就守在這里吧。小滿看那些雪花搖曳在煙火起落的五色光影里，然后輕盈地落在她發(fā)梢上，在她衣衫上，在她凍得發(fā)紫的臉上和手上，在胸口的鐵碎牙上。小滿想讓雪把自己埋葬。把天空埋葬。把城市埋葬。把記憶埋葬。把時光埋葬。把青春和愛情統(tǒng)統(tǒng)埋葬，如果她還有的話。

突然雪花不再落了。是雪停了？哦，不，不是。頭頂?shù)奶炜斩嗔艘话褌恪ＰM費力地抬頭看，看到那張熟悉的冷漠的臉，臉上多了一點心疼的表情。他們面對面凝望了一會兒。

“你還在這里干嗎？”

“等人?！毙M收回目光，淡淡地說。

“在等誰？”

“他不會來了。”小滿的聲音像她唇上的雪花一樣冷。

“這么冷的天，在外面吹風(fēng)。你真是……快回去吧?！?/p>

“我……這就……回去。”小滿說著艱難地站起來，站得那么突然，以至于男孩幾乎嚇了一跳。然后她開始瘋狂地跑，用已經(jīng)麻木的腿不顧一切地跑，跑，跑，跑向那段沒有路燈的路。

小滿其實有點希望陸離會追上來?？墒菦]有。身后只有那條沒有路燈的街。耳機里適時地響起了的歌聲。

記得要忘記 忘記

經(jīng)過我的你

畢竟只是

很偶然的那種相遇

不會不容易

我有一輩子

足夠用來忘記

我還有一輩子

可以用來努力

我一定會忘記你

Chapter 5

然后一切忽然又開始正常起來。開學(xué)了?！暗麘佟币查_門了。小滿還是打零工，偶爾寫點東西換錢，經(jīng)濟不再拮據(jù)。一切都井然有序，正常得讓人覺得不對勁。

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對。少了那個面色蒼白的男孩子。

“他？好像坐牢了吧，跟他爸爸一起。”老板漫不經(jīng)心地說，“哼，還欠我那么多咖啡的錢。便宜他了。”

什么東西在心里“咯噔”狠狠震了一下。

“喏，你看這張報紙：本市最大犯罪團伙……斗毆……搶劫……捉拿歸案……”

小滿沒聽清楚老板說了些什么，因為她正努力想看清報紙上的字?？扇嗡趺磁?，她還是沒能看清報紙上究竟寫了些什么。她眼睛里怎么突然有了那么多液體？

想起她還有陸離的手機號。但是，如她所料，撥不通。

然后小滿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對陸離了解得那么少。只知道他的名字和手機號而已。

他們是兩條直線，不肯彎曲，也不會回首。所以，相交之后說再見。此生，只有一個交點。

后來小滿收到陸離的一封信。寄到蝶戀咖啡館，“轉(zhuǎn)孟滿小姐”。信封上沒署名。但一拆開信封，小滿的手跟心一起抖起來。

小滿：

給你寫信的時候正在等終審。我爸搞不好會被判死刑，以前弄出過人命來著。至于我，我自己也不知道，估計會有幾年徒刑吧。嘁，管他呢。

我只在乎你。我真的只在乎你。你現(xiàn)在一定討厭我透了對不對？嘿，無所謂了，反正我也不會知道了。我不想解釋。也沒那個必要。我只是，嗯，只是想讓你知道，世界上有一個人這么地在乎你。